女丞相:红妆娇-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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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将影没有说话,只是抬眼看着宫门上方林立的羽箭,忽然说:“只要他还想活着。”
“什么?”君澜脱口,一脸惊疑。
“赶快带他离开,我是离不开这里的。”楚天敛根本不给女子询问的机会,断然接口,“赶快离开这里,我来掩护,这里都是我的弟兄,我不会有事。”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忽然低下头去,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花嫁战爱 (10)
“不行!”君澜在月将影的怀里忽然挣扎了起来,看着他,眼里有担忧,“绝对不行!我——”
话音未落,女子的脸忽然毫无力气地靠在了他的怀里,月将影吃惊,回头看向那个将君澜击昏的人。
“赶快走吧,趁我还能撑一段时间,将她带走吧,皇上是不会放过她的。”楚天脸低着头,握着滴血的长剑,唇角有惨烈的笑意,“我背弃祖训,背弃东锦,罪无可恕,岂能逃脱?”
月将影点了点头,回过头去,忽然低声:“多谢……保重。”
。
“公孙大人为什么不去截住他?”高塔的挑檐上,白玉宛如羽鹤,在风里轻轻飞舞,宽大的衣袍裹着一袭鲜红的嫁衣。李少将抬头望去,神色似是惊叹,似是凝重,“居然牵扯到了凌绝顶的人……让那个人就此逃脱,恐怕不利。”
公孙求孤却是微笑,声色不动:“真是出其不意的一步棋……让他去吧。”顿了顿,他将视线转移。重重刀兵中,不断有殷红的血溅出来,眼睛中又是钦佩又是复杂的神色,“居然还能撑那么久,楚天敛勇烈惊人,可惜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啊。”
然而身后的李少将却忽然转开了脸,不忍再看下去,只听得青衣男子忽然说了一句:“是时候了。”
然后,余光里,年轻的少将看到宫城上,千羽万箭齐发——
。
血溅战袍。
楚天敛咬着牙,反手带血地拔出了一支刺入腿上的长矛,反手甩出。那些不属他麾下的军队冲来冲去,阵势不断变动,他感觉自己的体力一分分地在下降,眼前的人也越来越多。
单枪匹马的他一路血战下来,身体如同陷入了冰窖,慢慢冷了下去。
“噗”的一声,他低头,看着又一支长矛从他的腰间穿过,他忽然笑了笑,惨烈而恍惚。
他们应该离开这里很远了吧?差不多该最后一击了……楚天敛抬头,看向极远处重重叠叠的山峦起伏,眼里光芒明灭……那里,应该就是凌绝顶了吧?
他缓缓回手,折断长矛,却在同一时刻,那些不断围攻上来的士兵像是得到了命令,潮水般退了开去。
空荡荡的石地上,年轻将军血染战袍,长发飘萧。脚下,鲜红的血溅满一地,折射出冷冷的光来。
仿佛有某种感应,他忽然抬起了头来,看向宫城上——仰头的一刹那,一千羽黑色的长箭激射而来,宛如乌云下骤然倾泻的暴雨!
然而,他居然丝毫不躲闪回避!干裂的唇角蓦然浮出了一丝笑意,悠然望着天幕下如急雨般坠落的一千羽长箭。
花嫁战爱 (11)
仰面倒下的瞬间,他的思绪开始混乱起来,零落的片段犹如幻光一般从他脑中流走——童年,父亲,祖训,疆场,血战……一幕一幕。最后,他看到了被压抑在记忆最深处一张脸来——
“小汤圆!”
纷纷扬扬的白雪从廊道里斜斜落进来,有晶莹般的光泽,他走在曲折的廊道里,寻找着那个调皮骄横的坏丫头。忽然,颈间一冷,从背后毫无预警地袭来一团雪。大惊之下,他转过身,那个身穿红色百褶裙的小女孩对着他“咯咯”地娇笑,笑容纯净如初雪。
其实,他是生气的,因为他生下来就没有选择自己婚姻的权力,被迫娶这个蛮横霸道的彩家小姐。然而每次她放肆地唤着他“小汤圆”的时候,他的心底却有暖意缓缓淌过。所以,即使她如何地恶整他,他都是沉默地任由她对自己胡作非为。
他一直耐心地等待着这个小女孩长大,然后成为他的新娘,却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里,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容。
有什么东西落在他脸上,冰冷如雪。
下雪了么?
天幕里晶莹的白雪一片片在眼前放大,蒙蒙地。
楚天敛仰面看着暗色的天空,开始失去神采的眼睛里居然里有遥远的笑意。
他的一生都背负着将门之后的光鲜却沉重的头衔,为国为民为君——这便是他二十多年来的人生。可是这一次他终于为自己而战。
璧尘……你已经忘记了吧?那个在你孩童时的唯一玩伴小汤圆。
“璧尘……”放大的雪花里仿佛映出一个女子的脸来,流光一般飘摇在他的视线里,冰冷的气息从唇齿间艰难地吐出,“我……从未忘记过你……”
彼岸之荒 (1)
凌绝顶深冷的冬夜,白雪飘渺,焕发出梦幻般的光泽。
然而神殿的一墙之隔,仿佛巨大的天门被打开,瀑布一般的日光倾泻下来,洒入秘密的冷霄阁。
宛如春风在舞动,带着淡雅的花香四处弥漫。花木间,美丽轻盈的鸟儿宛转歌唱,珍禽异兽悠懒徜徉,泉水溪流叮咚穿过。
随风吹拂的,还有像白月光一样弥漫的箫声,凄切婉转,清冷宁静。
刚从昏迷中苏醒的君澜,听到了箫声。她抬起眼,看着窗台处,看到了沐浴在日光下的白色影子。
月将影正靠在镂花的窗下,静静地吹着一支洞箫。他凭窗而坐,花一样润泽的玫红色长发如同波浪在微风里轻轻飘拂。日光穿过窗格,射落在他的脸上,泛出了白玉一样的光泽,朦胧不可辨。
她不敢说话,生怕一开口,便会打碎了这梦一样美好的场景。
然而,月将影仿佛知道她已经醒来,放下洞箫,转过身来凝视着这个许久未见的女子,眼神似悲似喜,淡淡开口:“楚天敛已经去了。”
“……”君澜忽然沉默,低下了头去。
“我已经料到了,看那种情形,龙锦腾早已有了决定。”君澜脸色些微苍白,“只是不明白,为何他这么急于除去楚天敛,毕竟楚天敛是东锦第一将才。”
月将影微微笑了一笑,仿佛在思量着什么,只道:“鸟尽弓藏之后,像他这样的人未必能容见于霸主,公孙求孤也不能例外。况且,楚天敛早已为自己安排好了最后的退路。”
君澜猛然一震,脸色瞬即雪白,想到那个替自己选择死亡的人,不禁悲从中来。
她沉默许久,低声道:“可是龙锦腾并未得到整个天下。”
靠在镂花窗边的人走过来,在榻边坐下,淡淡微笑,笑容意味深长:“谁说他没有得到整个天下?他远比你想的残酷。”
在女子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他继续说道:“云天商行都是他的,龙锦腾已经是万万人之上了。”
那样的话,让君澜骤然一惊,脸色倏地大变。
什么!云天商行怎么会归龙锦腾所有?这……这中间已经发生了那么多事么?包括月将影忽然从沉睡中苏醒……
“在想我醒来的事?”他仿佛知道她的心思,轻声说道,却对云天商行闭口不答,只是道,“我解了血咒。”
——用禁制术解了血咒。在血咒最后一次发作的时候,弥留之际,他忽然间不想那么快死去,所以,他下了一个赌注。
如果三个月之后,他真的尘缘尽忘,那么,他便自行了断。
月将影抬手抚向她的脸颊,动作温柔,忽然说道:“璧尘,我想要很多孩子,我和你的孩子。”
彼岸之荒 (2)
内心汹涌的感情仿佛灭顶般而来,她终于忍不住啜泣了一声,低声哽咽:“你怎么可以擅自决定!我很怕很怕……为什么每次你决定的事都不让我知道呢?就让我回来帮你解咒,不是很好么?”
月将影凝望着她,将她拢入怀中,轻轻叹了一声:“真是个傻丫头,我只是想保护你。”
“是你将云天商行送给他的吧?”君澜靠在他的胸口,轻声道,“你让我感觉自己真的很无能,可是我也想保护自己的夫君呢。”
“我来保护你就好,和你比起来,那些算得了什么。”月将影用力地抱紧了怀里的娇小身躯,仿佛要将她融进自己的骨子里,即使沧海枯竭,他也会用尽最后的力气保护她。
“璧尘,”他在她耳边说,声音轻柔,“为我生个孩子吧。”
他捧起她的脸颊,深深地吻她,那个吻蕴藏了太多强烈和复杂的感情,君澜忽然感觉到了他某种决绝的情绪,她惊慌地后退,却被更紧地抓住。
他又决定了什么?
月将影将她拦腰抱起,放倒在榻上,拂下了罗帐。昏暗的室内,只听得更漏簌簌落下的声音和近在耳畔的呼吸。
“不要多想。”他抚摩着她的面颊,凝望着女子令人沉迷的眸子,“不会让你再担心害怕了。”
君澜渐渐放松,闭上了眼睛。
秘密的楼阁里,万朵奇花悄然绽放,绚丽多姿馥郁芬芳。充满幽香的室内,烛火已经燃尽,榻上帘幕低垂,袅袅青烟丝缕缠绵,恍如梦境。
。
同一个深夜里,辛锦宫内,有人彻夜不眠。
灯盏一动,一道人影穿过了重叠的九阙宫城的阴影,悄无声息地落回了楼阁中。
“事情怎么样了?”灯下独坐之人长身而起,看着前来报信的人,低声问。然而黑夜里没有人回答,只有一道风穿过,一张柔软羊皮在风里飘落,正中他的案前。
龙锦腾展开羊皮,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些微满意的笑意。
羊皮上只画了几条线,非常简单,然而其中却蕴含着重大讯息,令一贯冷漠淡定的皇帝都流露了深深的笑容。
龙锦腾手指抚摩着羊皮,对着窗外出神良久,似乎在想着什么重大事情,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暗夜里灯火摇曳,映照着他纤秀俊逸的侧脸。
“之墨,”终于,他对窗外阴影里的人发话了,“继续在凌绝顶盯梢,一有变故立刻通知。”
然而,暗影里的人却许久未回应,黑衣少年抱着剑靠在窗外的廊柱上,微微侧首回顾,眼里有莫名激烈的光芒瞬忽变幻。
彼岸之荒 (3)
“怎么?”看到窗外的人毫无反应,龙锦腾微微诧异,仿佛想到了什么,低声问,“朕要问你,为何这次拖了那么久?难道是你体内的他又开始复苏了?”
暗夜里,夜之墨依旧侧身靠着,沉默,却抬手抚住了额头,仿佛要遏制脑中呼啸涌出的记忆。
“主人到底有多喜欢小澜?”良久,少年终于出声,转过了脸,将脸藏在廊柱的阴影里,神色压抑痛苦。
龙锦腾顿了一下,眼里的光芒黯了一黯,手下意识地探向了腰畔的锦囊。
“跟了朕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朕并不是那样的人。”他的神情有些恍惚,轻声叹息,“很多人都无法抗拒命运,朕更不可能抗拒它。”
黑衣少年侧脸默默地看着他——那双深沉冷淡的眼睛里,流露出了软弱的表情。
“主人,一个人是有感情的。”他抱着剑,眼睛望向夜空,喃喃,抬手按在心口,“即使是我,也不例外。梁子游一直在这里,他始终不肯离去。”
“这几日你的情况越发严重了,所以你上次因为他残存的执念差点毁了我的大计。”龙锦腾脸色莫测难辨,话语沉静却尖锐,“不要试图去抗拒那只扼住咽喉的命运之手,原因你应该明白。”
“之墨曾将想过只做梁子游吧?”
那话就像是把利剑,让黑夜里的人些微的一颤,少年握剑的手忽地一紧,却又颓然松开,仿佛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是的,是的!他再一次血淋淋地面对自己回避已久的事实:他也是先帝的皇子,但他是诞生在黑暗里的孩子。在娘亲怀有身孕的时候,就被一道冷酷无情的圣旨贬去皇陵守墓——在皇陵里降生皇子是犯宫中大忌的。后来在漫长岁月中的某一天,这个人将他和娘亲从皇陵里救出来,开始了另一场血腥的黑暗。
为了报恩,在梁子游离开归尘的时候,他吃了那个少年,得到了沧海始帝的力量,却也顺带继承了他的记忆和容貌——这是百年前已经遗失的一种最阴毒的术法,噬魂术。
然而那个被他吞噬的少年居然有那么强烈的记忆,那样的记忆潮流一样冲入他的脑海,将他二十几年来的记忆全部打乱,梁子游强烈的感情一直沉淀在他的脑海中。很多时候,他连自己都不明白,他到底是魔域宫的少主夜之墨,还是梁子游。
“主人,不是我吃了梁子游,而是梁子游吞噬了我。”夜之墨烦乱地用力按住心口,仿佛要将自己的心挖出来看个清楚。
他定定地站在那里,脸上忽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主人放心。”夜之墨眼里掠过笑意,却有些疲倦,“介时,我会自行了断。”
彼岸之荒 (4)
“可曾怨朕?”龙锦腾叹息,“毕竟朕也只是利用你而已。”
“不曾。”回答是短促却带着些许的迟疑,“娘亲当年在宫里受主人母妃的恩惠,才让幸免于被诛九族的厄运。娘亲也再三告诫之墨为主人赴汤蹈火,也应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龙锦腾喃喃重复,忽地低声,“之墨,再帮朕做一件事吧,做完这件事之后,你和庄妃离开东锦吧,顺了他的意,做梁子游。”
黑衣少年意外地看着他,发现温文淡漠的皇帝眼睛里死一般的冷酷。
“这是七日散。”龙锦腾从案上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绣金香囊,向窗外递出去,“只要接近小澜便可。”
夜之墨猛然一颤,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七日散是一种急性药物,无色无味,闻了这种毒药的人表面上不会有丝毫异常,也不会当场死去,只是在七日内慢慢侵蚀人的生命,最后心绞而死。
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龙锦腾轻声道:“她不会有事,只是借她之手来除去月将影,像他那样的人除了君澜,谁也不会相信。”
少年一颤,恍然明白,迟疑了片刻,终是将他手中的香囊接了过来。
“在那之后,主人将怎么处置她?”少年看着手中的锦囊,神思有些恍惚。
“不要多问。”灯火下,皇帝的笑容冰冷如雪,刀刻般凌厉,“月将影可不会那么容易死,到了第七日,你无论如何都要将她带出来。”
“是,主人。”夜之墨将锦囊收入怀中,恭谨回答,声音平静。
廊下琉璃宫灯微摇,少年如风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他离去的片刻后,房外忽然有公公的禀报:“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