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丞相:红妆娇-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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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澜抬起了头来,看着他端着金冠向她缓缓走来。金冠上周围镶嵌了龙眼大小的深海明珠,冠顶上飞腾着一只彩金的凤凰——那是寰公主尊贵的象征,胜比一国之母。
她忽然笑了起来,浅笑盈盈地看着他走过来,看着他亲手将金冠戴在她的发顶上,眸中的笑容越发得变幻莫测。
“皇上,”红艳艳的唇瓣微微开阖起来,声音低得只有两人才听得到,“臣妹有一样东西要还于您。”
龙锦腾静默着,看着女子从衣袖下取出一支发簪,是灵珠花!那瞬间,一直平静淡漠的眼睛里终于无法掩饰痛苦,隐隐弥漫开来。
——那是属于皇后的东西,他赠于她,只是为了心底的私心。然而,此刻那支碧莹晶美的发簪握在她的手上竟是如此的讽刺。
“怎么了?皇上不认识它了么?”隔着金缕面纱,君澜依然微笑,微微向他靠近,轻声耳语,“臣妹今日要赌,赌你依然像以前那样信任我,并且,疼爱我。”
话落的一瞬间,握着灵珠花的手做了一个剧烈而凌厉的动作,往前一刺!
金殿册封 (5)
在那一瞬间,龙锦腾全身一震,不敢置信。
他忍着心口的剧痛,震惊不已地看着那个冷冷微笑的女子。金銮殿里一片死寂,然而久久等候皇帝赐金冠后宣读圣旨的百官匍匐着低头,根本没有留意到大殿中央已逢遭剧变。
君澜紧紧握着还插在男子胸口的灵珠花,手剧烈颤抖着,看着黄袍里渗出来的殷红的血,她闭上了眼睛,原本决定再度深刺的灵珠花忽然被猛然拔了出来,一线热血登时溅上了金缕面纱。
“臣妹还要赌,”君澜依然在他耳边轻语,眼里忽然有泪水蓦然滑落,声音却冷漠,“赌你不会降罪于我,因为你还要你的天下。”
龙锦腾僵立着,不可思议地看着笑得宛如孩子般纯真的女子,心口的血直流下来——
“那么你就等着澜恨你一辈子,不,她恐怕现在就已经恨你入骨了。”
“也许她觉得一辈子太少了,大概会恨你生生世世吧。”
龙锦歌的话犹在耳际,如恶咒般不断回响在耳畔。
错了,错了,用不着生生世世,现在她就恨得想亲手杀死他,甚至不惜一切!
“皇上!”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公孙求孤惊呼着跑过来,扶住了踉跄着快要倒下的皇帝。
一片死寂之后,无数军士和朝官惊呼着,往殿中央扑过去。
“退下!退下!叫御医!叫御医!”公孙求孤刹那乱了方寸,扶着皇帝大喊着,看着君澜的眼睛里有杀气烈烈燃烧,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她哪里改变了——竟然是想和皇上同归于尽!
然而所有周围的朝官和侍卫陡然间都停手了,震惊地看着皇帝的方向,龙锦腾的声音颤抖着响起,震慑了全场,“寰公主作乱犯上,图谋不轨,竟欲谋刺朕,但念前太尉梁临为国立下汗马功劳,特免死罪,明日即刻前往北夜和亲——”
“皇上?”公孙求孤不可思议地看着脸色惨白的皇帝。
龙锦腾捂着一直在流血的胸口,直直望着眼前同样面色惨白的女子,忍着剧痛,忽地笑了起来,“那么,朕也赌,赌你心里还有朕,因为……因为,你没有狠下心来……来置朕死地……是么……丫头……”然而一句话还未说完,再也支持不住,靠在公孙求孤的身上昏迷了过去。
“皇上!皇上!”
金銮殿内一片混乱。
和亲北夜 (1)
因为皇上的口谕,第二天君澜就出嫁北夜。
那日清晨,满城冷风浩荡,细细的流霜纷纷扬扬地落下,挂满了整个都城。君澜穿着金玉镂空的绣花鞋踏过满地薄薄的白霜,留下朵朵金莲,一双有力而熟悉的臂膀将她抱上嫁车。
她嫁的是北夜国的未来王上——哥舒,来迎亲的是定北侯孤鸿池。自川州一战后,孤鸿池为北夜皇室更加器重,恩泽无数,而护送的是东锦国第一将军楚天敛。
“小心!”
脚下一滑,君澜撑不住满身繁琐的饰物,倒向孤鸿池的怀中,拉扯间,她吃惊地抬头,喜盖落地,然而还未出声叫唤男子,片刻又恢复了冷漠。她忽然垂下眼睑,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喜盖,面无表情地将它盖上。
“定北侯爷,可以启程了。”
软语传来,孤鸿池脸色登时煞白,那样陌生的叫唤让他忍不住苦痛起来,隔着红嫁帘望过去——那样一张冷漠到决绝的面容怎么会是那个笑盈盈叫着他大哥的小澜?
他不由转头望向了城头上勉强站在众臣中间的皇帝,眼神悲凉了起来:还是走到那个地步了啊。
“出发!”
他翻身上了马,疾驰到队伍的最前端,长长的号角声吹起,声震九天,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向着北夜出发。
众臣被皇帝屏退,只留他一人孤独地站在城头,握着手中的灵珠花,目送着渐渐消失的红色队列。
握着发簪的手背暴突着条条青筋,心口隐隐刺痛着,那伴随着迎亲队伍的号角声,渐渐湮灭在呼啸的冷风里。
如果重新选择,他依然会做这样的选择,那是一种宿命,背负在肩上的宿命。
但是即便是宿命,他也要将她留住!
徐徐亮起来的天光下,龙锦腾的背影独自孤寂苍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在凛凛的冷风里翻腾着,漆黑的眸子里宛如枯井。
。
黯白的浮云游移在冷灰色的天空中,陌色的日光下,冷风呼啸着穿梭在空气里,卷起了绣花鞋边一地的枯枝残叶。
孤鸿池看着立在湖边的挽髻女子,发顶的金冠焕发出璀璨夺目的金光,鲜红的嫁衣飘摇在凛风里,宛如一朵茶花,安静地怒放着。
“我们走了几日了?”她面对着湖边,轻轻地出声。这段日子,她比以前少话了很多,也不再如往常一般轻轻唤着他大哥,孤鸿池已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那样陌生的感觉令他不安与害怕。
“十日了。”他淡淡回道,心中却如刀割般疼痛。
“已经十日了么?”她侧转过身,神色空茫地看着极远处高耸绵延的山峦,低声自语,“今日就是十五了……可是他来不了了。”
和亲北夜 (2)
孤鸿池微微一怔,忽然明白,他低下了头,感觉内心有什么东西在翻涌,似乎要从他极力平定的胸臆间挣扎出来。他感觉自己快疯了,一直挣扎在挚友的承诺和对她的爱与愧疚之间,那样漫长的负力奔走何时是个尽头?
“大哥,”神思恍惚间,耳边忽然传来了女子轻声叫唤,孤鸿池蓦然抬头,欣喜:“小澜……原谅我了么?”
然而君澜却未回答,垂下晕着金粉的眼睑,沉默了许久后忽地抬眼,那瞬间,孤鸿池仿佛看到了她眼睛里有刀一样的冷光闪过,从唇角滑落的声音也没有了方才叫唤他的轻柔,“到了北夜之后你们还想做什么?事情还未结束吧?”
“原来大哥也和他一般。”
那般冷厉直面的语气,宛如一把最利的尖刀刹那穿进心口,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果然是一样啊……”看到他瞪着眼睛却说不出来的表情,君澜冷冷笑了一声,讥讽,隐约带着彻骨的失望,“热血男儿踌躇满志、以望名传四海,以辅佐君王、兼济天下,你以前就是这样教导我的——”
“不,我和他是不一样的!”再也听不下去她的冷诮,孤鸿池上前蓦然扣住了她的手腕,因为心底剧烈的挣扎和苦痛,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激烈情绪,“小澜,我和他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君澜冷冷一拂袖,不再和他多讲,从他身侧径自走开。
“定北侯爷,本公主休息够了,可以启程了。”
穿着鲜红嫁衣的女子踏过枯枝头也不回地走过,孤鸿池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陡然间有了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
她当真是不认他了!
。
黯淡的天宇下,夜幕无声无息的降临。今夜没有星月,铁一般的沉重,唯有漫山的宛如萤火虫一样的亮光飘飘荡荡,诡异而瑰丽。
鲜红的嫁衣在山顶上独自飘摇,衣袂凛凛,宛如垂暮下绽放的血一样的夕颜。
君澜站在那里不知有多久,周围浅青色的亮光浮浮沉沉,如同深夜里的鬼火。淡薄的身子就这样一直立着,眼里的神色散开来,怔怔地远望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公主,请保重身子,进帐歇息吧。”一身戎装的楚天敛出声,声音淡淡的,眉宇间却有了担忧。
寒冷的夜风里,鲜红的嫁衣猎猎作响,君澜依然不说话,静静地望着夜幕中的虚空处。
“公主,夜里风大,请回帐歇息。”他再一次出声。
“将军,我们走了多长时间了?”女子终于出声,幽咽一样的声音飘散在了风里。
“二十日了。”楚天敛恭谨回答,“明日就到川州了。”
和亲北夜 (3)
“川州……”黯淡的眼神忽然之间雪亮,眼前幽蓝的光掠过了她的眸子,君澜下意识地摸了摸手指间的明珠戒。
她的神色忽地又黯淡了一下,正待说什么,那黑沉沉的夜幕下,猛然闪过几道雪亮的光!
“小心!”
然而话音刚落,一物从高空下扔了下来,滚落在两人的面前。
荧光漫山,赫然映出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啊!”君澜脱口惊呼出声,认出了是随嫁中的一个禁卫。
“贱人!拿命来!”刺客一声低喝,电光随着人头激射上来。然而楚天敛旋即揽起君澜掠起,腰间的长剑霍然展开,转瞬将整个夜幕笼罩在耀眼的剑光之下。
远处帐外的孤鸿池闻声赶来,厉喝一声,腰间一丈长的软剑层层展开,身形如同疾风闪电。
“快带她入帐!”
轻微的裂帛声,一角黑衣从空中飘落。那个刺客显然没有料到还未近到戎装之人,就被袭击,一连在半空换了好几个身形,才堪堪避过了那一剑。
孤鸿池长剑鬼魅般一疾,软剑已经入灵蛇般缠住了刺客的脖子,剑尖抵在凸出的喉结上。然而那个刺客毫不畏惧,眼里阴毒的精光一闪,猛然探出手来,白色粉末迎面扑来,瞬间遮掩了孤鸿池的视线。
“噗”的一声,细细的长剑刺入血肉中,他闷哼一声,手腕一转,软剑锋利的边缘已经削断了来人的咽喉,人头滚落。
腹部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孤鸿池伸手摸了一把,模糊的视线已看不清有什么流下来,但他知道是血。
“大哥!”君澜奔过来,揽住了他的手臂,有些惊惧交加,脱口喊了他一声。
模糊的视线里,穿着鲜红嫁衣的女子急切地扶住了他,孤鸿池有些惊喜,反手拍拍她的肩,连声轻轻道:“小澜,没……没事,只……只是被刺了一剑而已……”然而,不知不觉,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感觉手慢慢变得冰冷无力,“呛”的一声,长剑跌落在地。
“小澜……不要……不要恨我……原谅……”他的目光留恋地驻留在女子的脸上,意识渐渐模糊,昏迷前只来得及费力说了半句。
“大哥!大哥!”君澜恐慌地抱住他,感觉他的身子越来越沉,她急切地扶住了他的腰,却摸了满手的温热——血!居然是蓝黑色的血!
那个瞬间,无论什么恩怨、进退间的筹划都已经不再重要,她只是想着:大哥要死了……大哥要死了!
“不要碰他!他中毒了!”楚天敛匆匆过来,看了一眼地上目眦欲裂的人头,弯腰从那具尸体上搜索了片刻,神色越来越凝重,“快进帐,眼下只能为他吸毒了。”
和亲北夜 (4)
楚天敛从她手上扶过中毒垂危的男子,匆匆进了帐子。
。
白色帐内,烛光颤颤巍巍,将不间断俯首的女子的纤影映照在帐布上。
过了许久,君澜吐出了最后一口鲜红的血,抬袖擦拭了嘴唇,才缓缓开口问身旁的男子:“将军可怀疑那个刺客?”
“快吃下这个。”楚天敛从衣袖下掏出瓷瓶递给她,思虑了一下,不确定道,“应该是北夜之人,但是……”
“当然是北夜之人,或许是阿瑞亲的余党也不一定。”“撕拉”一声,君澜从裙摆上撕下一角,将它裹在了昏迷人的伤口上,并未去接他手中的瓷瓶,“我只是猜测。”
楚天敛吃惊,却只是短短地嗯了一声,看了看炕上昏睡中的人,俯身将瓷瓶放到女子的手中,淡淡道:“不知道是什么毒,但应该是剧毒,快吃下,否则残毒遗留体内恐伤性命。”
“多谢将军。”君澜站起身来,微微欠身。
“末将不敢。”楚天敛想伸手去扶她,忽听床上的人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
“大哥醒了?”君澜欣喜地俯下身去,楚天敛伸出的手陡然顿在了半空,看了眼欣喜不已的女子,转身走出了帐子。
“小澜,走吧,今晚你就走吧,你在等他是吗?你很想回凌绝顶吧。”
“明日就到川州了,大哥早些休息。”
“不行,到了川州你就走不了!我来挡着楚天敛就是了。”
……
没有一丝星光的夜里,只有幽幽的荧光在寒风里飘飘浮浮。
楚天敛望向沉沉的夜幕,心绪万千交集。然而听到帐内孤鸿池对君澜说得那番话,他心中一阵翻涌,感觉无数复杂的悲恨情苦就涌上心头。
这个漫长的嫁途终于快到尽头了,如果再拖下去,他无法想象自己是否能这么平静地看着她远嫁哥舒王子。
或许,或许他——
瞬忽间,一股激动的情绪快要冲破了心中家国责任的枷锁,然而他的身子只是微微颤了一下,却转瞬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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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剑下又滚落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带起了一连串的血珠。楚天敛伸手拭去了残留在剑锋上温热的血,微微喘息了一下,平定。
这几天以来,刺客接二连三,今日来的那一批刺客,又被全数歼灭在隐藏在暗影里的死士,可不知道下一批,又什么时候来,一时间让他们极为被动。
但至少确定那些刺客确实是阿瑞亲一手培养的杀手组织,然而他不得不对这些刺客肃然起敬——即使阿瑞亲已经死去,他的属下依然忠心热血。
孤鸿池中毒受伤,寰公主时常遭到刺杀,到达龙啸堡已经是三日之后。
和亲北夜 (5)
雪松下,流霜簌簌飘落,日光下晶莹美丽,宛如落下冰晶。
一袭白裙罗衫的雪樱轻轻地拍打着雪松的枝干,抖落了一席飞霜。看着穿着鲜红嫁衣的君澜,她的表情依然是冷肃的,却多了几分凛冽的气息。
“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应该在凌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