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丞相:红妆娇-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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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九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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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空旷的若尘宫里,满室的珠光交错闪烁着。白石墙壁上嵌满了琉璃明珠,宛如天上的星辰。
黄袍男子英俊的脸苍白而疲倦,眼睛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他不自禁伸出手去抚上了流光辉煌的白石壁,眼里的表情萧瑟而低沉。
身后雍容华贵的女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说一句话,然而流云广袖下的手指紧紧握着,指关节发白。
若尘宫里长久的寂静,男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忽地轻笑起来,伴随着低低的咳嗽声,越来越剧烈,咳到后来,竟然有血涌了出来。
“皇上!”一直沉默的皇后终于惊呼起来,连忙上前伸手去擦,然而那些黏腻的血大量地涌出,流过了她的手,流到了她的袖子上。那一刹那的惊惧和不甘终于爆发,她猛然哭喊起来,“那一场雪崩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你何苦……我算什么!我算什么!”
然而男子却仿佛痴了般,他不自禁地做了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将手按在了胸口,微微阖上了眼。
然而即便闭上了眼睛,眼前晃动的,依然是冰箭射来的一瞬间,那个美丽的女子脸上带着面具似的漠然,眼里却涌动着他从未见过的深恶痛绝,仿佛真要置他于死地。
她居然奋不顾身到如此境地……到死都不会忘记啊……
在冰箭射入他胸膛的那一瞬间,宛如有什么如蛇一样缠绕上他的躯体,钉住他的四肢,僵硬如铁。轰然崩塌的冰川上,那个温婉美丽的女子冰冷地吐出恨恨的诅咒——
“我诅咒你,我诅咒你!诅咒你生生世世不得幸福!”
那样怨恨的声音如锥子一样一字一字地刺入他的耳朵,随着轰然雪崩的巨声被无限放大,宛如滚滚雷霆不断回响在他的脑海里。
飘摇的雪幕在眼前晃动,晃得那样厉害,视线里到处是轰然崩塌的雪和那个女子重叠的影子。
之后,黑暗里的视线里再也看不见她。
时隔多年,那里的伤痛依旧刻骨铭心,那一箭将所有的执着都射碎,然而那一处的伤口随着时间的流逝,蜿蜒着在他的血脉里生长出来,将他整个身心都包围,令他日夜不忘。
浮华冷漠,何存何在?
风起云涌 (1)
残阳西尽,火云妖红,弥漫天际,天地间一派苍茫。
天脚下,哀嚎遍野,声声催鬼神,天地间弥漫着尸体的焦糊之气,形同地狱。
烈火从四方蔓延过来,将她团团围困。她感觉肺在燃烧,身上灼烧般难受,浓浓的烟雾令人窒息。声声凄厉的哀哭与尖呼如针芒般直刺她的耳朵,她隐约听到小金小银,还有更多人的呼救声渐渐被湮没,最后只剩下大火的呼啸声。
浓烟呛得她不能呼吸,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微弱得连自己都感觉不到。耳畔是惨厉的厮杀声和呼叫,不时有燃烧着的木头掉落,带着呼啸的风声和烈火。
忽然间,虚弱不堪的身子猛然被撞倒,她惊惧地转脸,四起的火光中,一根粗大的木桩压到了妇人的身上,汹涌的怒火绵绵地缠绕着木桩,火势迅速蔓延到了妇人的身上,她仿佛听到了肉体燃烧的嗤嗤声。
“啊——”
“娘——”
一声惊恐后,君澜几乎是从床上弹起,一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在黑暗里,亮如冰雪。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细密的汗珠布满额头,涔涔冷汗湿透了衣衫,粘住了后背。
原来是梦……却也是一场真实的梦!
她走下床,驻足在窗前,抬头凝望夜空,悠悠明月高挂天际,月辉轻洒,深沉如墨的夜幕却是空旷悠远。浅浅月色下,四周仿佛缭绕着一层薄薄的雾霰,花和树的影被轻洒到了地上。树影摇曳,发出若有似无的声音,仿佛诉说着涓涓心事。
君澜双臂紧紧怀抱住肩膀,微微颤抖,那场火真是一生都痛的梦魇,蒙尘的记忆已成为无法愈合的伤口。
死寂的月夜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
门毫无预兆地被推开。
“公……公子……”一个绿衫丫鬟大口喘着气,神色慌张,手捂着胸口,断断续续道,“逼,逼宫了,三,三皇子……”
“什么?!”君澜吃惊,见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几步奔上前,失声,“三皇子逼宫了!”
“是,是的。”绿衫丫鬟不住地猛点头,喘息了几口气,“已经有几个时辰了。”
“几个时辰……”顿了片刻,君澜冷静下来,低声喃喃,“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啊。”
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沉声问道:“那皇上和太子呢?”
“皇上已经驾崩,太子被软禁了。”
闻言,她竟是轻轻舒了一口气,莫名地叹息:“那就好,那就好。”
她看了看窗外,万籁俱寂,此刻,那九重宫阙内已经血流成河了吧。她怔怔出了神,幽幽叹了一口气,自古无千年之国啊,如今的东锦国腐败不堪,暗藏危机,改朝换代也好,这样想着,她不禁好受了些,也不再为皇宫内将死之人而悲悯。
风起云涌 (2)
蓦地,远远皇宫处,钟声喤喤,划破了夜的寂静,带来了一种沉静的力量,耳膜中满是嗡嗡的余音。忽然间,节奏猛地加快,如狂飙般,盈满了整个黑夜,摄人心魄。渐渐的,钟鼓的音韵仿佛飞鸟掠过渺远的天际,缓慢下来,直至停止,只有黑夜里的空气独自荡漾。
——那是帝王加冕的号召。
“啊,结束了……”君澜知道大局已定,神色恍惚地望向虚空处,冷月当空,残光弥漫。她茫茫然出了神,喃喃自语,“明天将是一个新的开始吧。”
人生世事如同此刻的浩瀚夜空,看不到尽头。不知明日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她甚少接触三皇子,只是在去年的皇宴上远远见过他。
然而她想不通的是,听闻三皇子曾是个喜好江湖飘摇的剑客公子,一剑承平武林。然而,却在八年前忽然性情大变,广揽文人雅仕,但她知道东锦国都城里潜伏着的潜流暗涌将更加浓烈。
如今的三皇子文韬武略,德艺胜人,在民间口耳相传,这次三皇子突然造反,是称了百姓们的心了吧。相比之下,太子龙锦歌却显得懦弱无能,若不是有太子的头衔,或许根本没有知道他的存在——相交多年,她知道,锦歌并不是这样的人。
君澜无意识地笑了笑,却是带着几分嘲讽,民能载舟,这话真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她不禁佩服起龙锦腾的手段来。然而下一刻,她又开始隐隐忧虑起来,自古夺位,兄弟相残在历史上数不胜数,如今的局势很不利于太子,成王败寇啊。
“大公子!”随着绿衫丫鬟的一阵惊呼,门外传来一阵低低的咳嗽声,一个白衣男子扶着门框走了进来,清俊的脸上异常苍白,似是长年卧病。
“大哥!”君澜匆忙上前扶住他,语气责怪,“不好好休息,怎么来了?夜里凉。”
“喀喀,”君青云感觉自己的肺腑冰冷得都快冻结,却是虚弱地微笑,“不碍事。”
随即他神色一凝,肃容道,“明天进宫要小心。”忽而面上又露出了几分悲痛与愧疚,握紧了她的手,黯然叹息,“小澜,大哥真是对不住你。”
“不,大哥,”脑中蓦然想起刚才的梦,心中一痛,脸上难掩悲色,君澜几乎哽咽,“如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大哥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入朝为官是我自愿的。”
她知道大哥空怀才学,可是身体羸弱,壮志难酬,故此她从小女扮男装,寒窗苦读,只为完成大哥的心愿。一举成名考上状元,直至今日,在恩师和大哥的提点下,成为权倾朝野的少年丞相。
风起云涌 (3)
“大哥,你放心,明日我会小心。”她语中带笑意,似乎将方才的悲痛抛得一干二净,笑得轻快起来,“龙锦腾心思很重,性格狠绝,这次逼宫虽是民心所向,但也是明不正言不顺,就算他有多提防我,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况且,现在东锦国朝野惶惶,风雨飘摇,他还需要我这个丞相为他出谋划策。”
眼前的女子冷笑着,那笑娇柔、傲慢,在月光下,却又虚无飘渺,君青云心中蓦地刺痛,朝廷的尔虞我诈让她步步为营,原来那个天真的丫头也会算计别人了,难道自己真的错了么?
然而在下一刻,脸色苍白的男子眼睛里有了捉摸不透的光芒。过了许久,他才沉声说道:“小妹,如果可以的话,远离这是非之地,我们去大漠吧。”
他的脸上露出了向往之色,君澜吃惊地看向他,正奇怪的时候,一声奸细而高昂的高喊突然响起:“圣旨到——”
两人眼神刹那交接,相视了然,君澜匆匆绾起头发,取过挂在屏帘上的紫袍跟着走出了房间。
正当她欲跪下的时候,墨绿的身影忽然上前,虚扶起她,机械般地笑道:“皇上说了,丞相不用行礼。”
君澜眼中闪过精光,转瞬敛去,静静地等着内庭总管李公公的话。
“皇上有旨,丞相即刻进宫,不得有误。”语气温和,却是不容置喙。
君澜裣衽为礼,微笑道:“劳烦李公公稍等片刻,待我更好衣。”
“那是那是。”
进宫面圣 (1)
层层金瓦红墙绵延数里,仿佛是被世人所遗忘的世界,素裹在薄雾中。宫门次第开,曼舞的薄雾,波开来,前方仍是一片朦胧。
马车忽然停下,门帘被撩起,雾气随之吹进来。
“丞相,到了。”
君澜扶住李公公伸来的手,慢慢踏下马车,举目望去,薄雾弥漫,轻薄如纱。许是经历了一夜的变故,早晨的皇宫显得特别萧条,然而铺玉地上纤尘不染,宫门前的汉白雕玉石柱仍像往常一样高高耸立着。君澜不禁怔然,如果她不是闻到了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根本不会想到,昨夜,这个虚伪华丽的皇宫经过了一场惨烈的血洗。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琉璃盘龙台,凤阁连霄汉。君澜屏声敛气地跟随着,心中不由感慨,东锦的皇宫在这个沧海大陆上怕是最奢靡绮丽的吧?
踏进玉琼殿,每踏一步便有轻微的回声,她不由得放轻了脚步,殿内夜明珠明亮的光洒下来,脚步声在殿内回旋,空旷而悠远,让人顿生凄清之感。
“丞相,御书房到了。”
君澜回神,侧脸对着李公公,眼里没有情绪,带着淡然的笑容:“有劳公公了。”
“应该应该的。”李公公点头微笑。
君澜微微一揖,便推门走了进去。
然而房内并无任何人,忽而眼角一瞥,有人站在窗边,巍然不动,带着几分好奇,君澜定睛看去,登时一惊,身姿挺拔,竟然是镇国将军楚天敛!
他并没有因君澜的进入而转身,只是负手立在那里,也许是因为今天身着一身月白长衫,毫无疆场上的英姿飒爽,尽显谦谦君子的风度,一派文人的儒雅。
君澜不禁凝神沉思,先皇重文轻武,那是天下共知的事情,文官仅靠舞文弄墨、口发议论,就位于武官之上,不管待遇还是官职的升迁都没有文官来得快,那些驻守边疆的将士多少有点怨气。看来,龙锦腾正是利用了这一点,令楚天敛班师回朝,助他一臂之力。
她沉默不语,立在一边,静静地等待着皇帝的到来。
房内寂静如死,君澜莫名地有些烦躁,也开始隐隐担心起来。正在此时,李公公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两人低头行礼,君澜听见一阵脚步声走进,接着就是一声温和的“免礼——”
明晃晃的衣角若有似无地从她的身侧飘过,刺眼欲盲,君澜微微垂首,不语,她知道龙锦腾正在看她,一丝凉意冥然泛起,直到楚天舒上前一步,她才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楚天敛躬身一礼,说道:“皇上,臣有事禀奏。”
龙锦腾点点头,踏步坐于案前,淡淡道:“说吧。”
进宫面圣 (2)
“谢皇上。”楚天敛沉吟了一下,说道,“微臣只是一路上道听途说,拾人片羽而已,不敢妄断。”
“只管说吧。”龙锦腾眼角的余光似有似无地瞟向君澜,君澜仍是垂着头,静静地听着。
“前几日,微臣听说近日太尉大肆召集工匠,臣恐怕内有隐情。”
闻言,君澜猝然抬头,只见龙锦腾温和地笑着凝视这里,眼里却殊无笑意,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着龙锦腾。
鬓如刀裁,眉如墨画,目似星辉朗朗,这个就是名满锦都的三皇子了么?如若不是她亲眼遇到,任她都不会想到昨夜皇宫的血洗竟是他一手主导。君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清韵如墨的眸子,清澈照见着她的影子。
“哦?有这等事?”她听到他似笑非笑的声音,略带着疑惑,一双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君澜,仿佛要洞悉她般,君澜微微垂下了眼帘。
“微臣也是道听途说。”
短暂的话后,三人陷入了沉默,君澜心中不禁忐忑起来,龙锦腾外形于温润,内敛于深沉,和太子龙锦歌的温润谦和完全不同,这样的人最难琢磨,最难对付,也是最可怕的,也许,和太子相比,他才适合当一个帝王吧。
“君相,朕想听你说说。”
忽然被提名,君澜一定神色,连忙一礼,说道:“太尉向来喜爱奇珍异宝,召集工匠许是他又遇到了不可多得的宝物,只是没有得手,让人仿制吧。”说完,君澜脸上浮现了微微的笑意,笑靥如桃,浑然不觉两人惊异而迷惑的目光。
良久,龙锦腾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对他们两个说道,“如今朕刚登位,人心浮动,朝政不稳,亟需速清,两位爱卿可要辛劳了。”
两人齐齐低首:“这是为人臣子应该做的。”
龙锦腾忽然从龙椅上站起,负手走到了琉璃窗前,伸手拈起了窗台上细长的枝叶,良久,淡淡地说道:“朕今日只请你们两人来,是有要事商量。”
“微臣必当竭尽全力。”两人低首说道。
虽是如此说着,君澜心中的不安却是冥然泛起,先皇在位之时,她和恩师曾经发誓效忠于先皇,然而今日,龙锦腾却只是宣了她和楚天敛两人进宫商讨要事,方才那一席话分明是试探她!
正当她琢磨不透他的用意时,龙锦腾突然转身,紧紧盯住君澜,眼中掠过了千万种眼色,转瞬平静,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