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侠情传-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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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泰那佝偻的身子随着岁月而显得更何楼了,他手中拿着那根已枯黄的鱼竿,斜靠在大湖边,苍白的发丝,看起来更老态,一双布满红丝的眼珠子,紧紧的凝注在浮膘上,似老僧入定,这世间仿佛已离他远去……。
在他身后凝立了许久,敖楚戈心底里忽然涌起了无数的叹息,—根竿,—蓑衣,随着岁月埋葬了一个英雄的一生,谁也没想到昔日翻江倒诲,脚跺四湖的英雄人物,会沦落到这—地步,会与湖为伴,以鱼为生……
良久,黄三泰苍老地道:“你来了。”
敖楚戈叹道:“来了。”
黄三泰头也不回,斜靠在那里,淡淡地道:“你不该来。”
讶异的沉思片刻,敖楚戈不解地道:“不该来的来了,怎么三泰,有客……”喂,黄三泰道:“有,不是你,你走吧,这里不该有你……”摇摇头,敖楚戈轻笑道:“不会碍事的,老友,用这种方式对待老朋友,不觉得有点太薄了么?唉,人情冷暖,总不会发生在你我身上!”
黄三泰冷冷地道:“有事?”
“看看你。”
“仅仅看看,不会吧,老友,没事你不会来,说吧,只要我这个老朋友能办得到的,不会让你失望一——”敖楚戈缓缓坐在黄三泰身边,道:“不急,先谈谈你的客人。”
并没有立刻说话,黄三泰身上突然泛起了一阵晃动,仿佛年迈力衰,不胜支持—样,他喃喃地道:“没你的事,少管——”话末说完,斜入湖中的鱼膘—颤。黄三泰迅快的—拉,水面上顿时出现了一条混身雪白的尺余长鲤鱼,他扯上岸后。将鱼钩轻轻卸下,叹息了一声,道:“去吧,临去还要杀生,我实在不忍……”噗通—声,那条鲤鱼已从他手中滑进水里,瞬快而去……细细一揣摸黄三泰的话,敖楚戈只觉话中玄机重重,似有什么事要发生,但他又想不出黄三泰倒底会有什么事……。
远处,忽然飘来一阵琴音,那缕缕的琴声似慕似怨,幽幽之声不绝,传入耳中,只觉心中酸酸如楚,弦然欲泪,黄王泰脸似白纸,那佝偻的身子不禁泛起了阵阵抖颤,他目含泪光,随手将鱼竿掷进湖里,道:“崔三姑——”那是个女人,一个白发苍苍的少妇,说她少妇并不过份,她虽然满头银丝,但那张脸却长得肉白细嫩,看起来绝不是个老太婆,她怀抱弦琴,幽怨的满含杀机,瞪着黄三泰,那神情就像有血海深仇—样……。
黄三泰颤声道:“三姑——”
崔三姑冷冷地道:“很好,你果然在这里等我——……”黄三泰惨然一‘笑道:“我是在这里等你,三姑。”
崔三姑瞄了敖楚戈—眼,道:“你不该请外人……”黄三泰黯然地道:“—个朋友,无意碰上,他不碍事,你尽管请……”崔三姑喂了—声,抖手掷出一枝令旗,“天下独尊三,死!”
令旗仅仅这几个字,可是这几个字却有着极大的威势,黄三泰有若见了鬼魅一般,恐惧的颤声道:“三尊令一——”崔三姑道:“这里有短剑一把,三尊赐你自裁,请快点上路吧,我还等着你的人头回去覆命呢。”
那柄剑刃有着深深的血槽,森森寒光,耀眼夺目,黄三泰居然连拒绝都不说一声,抖抖嗦嗦地接在手中,仰天一声长叹,已握住了剑柄,抵住了自己的心口上,敖楚戈越看越是不顺眼,移身,拍落黄三泰手中的剑刃一一。
崔三姑叱道:“你是谁,居然与三尊为敌!”
焦虑而企求地,黄三泰道:“老友,别插手这件事,少惹火上身……”无惧的,昂着首,屹立在那里有若一座山,敖楚戈目中闪烁着逼人的神芒,凝注在崔三姑的身上,道:“杀害一个无意江湖的老朋友,你不觉得太残忍么?崔三姑,不论三尊和三泰有何过节,今天,我敖某人接下了,有我在,谁也别想动他一指。
除非你能先搁倒我!”
是非只因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崔三姑那股子怨毒和愤恨,几乎已全倾泻在敖楚戈的身上,恨声道:“好,三尊令出如山。从不更改,我崔三姑也是执法如山,今日,你要硬将这段梁子拖在身上,我崔三姑倒要看看你手底下有几斤功夫,敢这样打鸭上架,硬上。”
这女人铮铮铮的拨了一下七弦琴,那只七弦琴在她手中宛如有着无穷的威力,震得敖楚戈一阵颤动,他是武学的大行家,略一聆听对方的琴音,已知她在琴上功夫造诣不凡,心神凝注,抱元守一,道:“我就领教一下你手上指音!”
崔三姑盘膝坐在地上,道:“请听我一曲‘边塞无魂’……”一缕琴音仿佛来自……九天幽境,忽忽渺渺的飘了过来,初时甚缓,几响之后,由缓而疾,只风崔三姑的手指在琴上飞跃,仅见一片指影闪晃,而敖楚戈只觉心脉贯涨,耳中鸣鸣,眼前随着那如魔般的琴音,幻化出许许多多的幻影,这些影像俱邪恶如厉,蓬乱的发丝,碎裂的衣衫;有若厉鬼般朝他扑来,他只觉心恍神摇,几乎克制不住自己,欲挥剑斩出,但那灵台间的一点空明,始终压住他飘动的思绪……。
刹时琴律已变,有若万军万马般杀腾而来,敖楚戈只觉眼前敌人伏现,惧是侵入中土的敌国之兵。他意思流闪,只觉自己昂昂七尺,杀敌卫国,是自己的责任,念头一动,右手已去握剑,恨不能立刻杀敌陷阵……。
他的身子方一移动,黄三泰似是忍受不住琴声的侵袭,噗通一声,掉进大湖里,溅起的水珠落在敖楚戈的脸上,他脑中一清,急忙收敛心神,稳住不动——。
“咚——”
地一声,崔三姑额际泛汗,那琴弦突然断了二根,她啊地一声,张口吐了一大口鲜血,身躯颤幌了一下,脸色苍白得像张纸,双日一睁,随手将那具七弦琴砸碎在地上,日苗了水淋淋的黄三泰一眼,恨恨地道:“三尊不会饶过你们,黄三泰如果不是故意掉进水里,如果你不把水珠溅到姓敖的脸上,我相信他快活不过今天,这笔帐三尊会慢慢算……”目光缓缓地落在敖楚戈身上,继续道;“姓敖的,不要狂,你也狂不了几天了,有人会收拾你。”
说完。缓缓离去,带着无限的恨意离去。
敖楚戈不想说什么,他一向不愿意和女流去置辩什么。
但,他不明白,三尊倒底是何许人物?
为何连黄三泰都宁死不拒,这个人在江湖上既然有脚跺四海的能耐,自己为何从来没有听过,他淡淡散散地道:“老友,天下独尊三,这三尊倒底是什么人?”脸色大变,黄三泰道:“这件事少问,少管。”
颇不为意地—笑,敖楚戈道:“不问不管,成么?老友,崔三姑断弦之辱,横手架梁之仇,三尊会放过我么?老友。看三尊要置你于死的手段,就知道此人不是宽厚之人,他只怕早派人了!”
黄三泰闻言惘然若失,他不想让堪称生死的老友卷入这场不该卷入的是非,可是,敖楚戈无意的卷入了,他不愿意山自己的嘴里将三尊的秘密揭开,但,这秘密总归要揭开。江湖上和三尊有效者其众。敖楚戈若和三尊为敌,只怕会引出许多敌人.在四面楚歌之下,敖楚戈能否稳操胜算,绝非—般人能预料了。
他痛苦地一摇头,道:“老友,三尊非普通人,这事暂时不说,我只想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先谈你的事。再说……”点点头,敖楚戈似乎很能体谅老友的心境,道:“江湖秘辛,武林掌故,你懂的比我多,各家各派对你来说。如数家珍,我只想知道有浪荡公于之称的桑小乔的出身和来历……”神色略异,黄三泰道:“你和他有过节……”敖楚戈—笑道:“谈不上,但他却非置我于死地不可……”黄三泰黯然地道,“老友,本来我不想告诉你三尊的事,但桑小乔要杀你,这就不同了,天下独尊三,即指天、地、人三尊,江湖上虽称他们为尊,背后却有人称其为魔.因为他们身份隐密,知道的人并不多,除非是他的徒子徒孙,三尊神通广大。网罗无数高手,加上本身功力出奇的高,被网罗之人多少都会在三尊那里得到几手绝活,因此他们甘为其用,这些人属下五门者居多,鸡鸣狗盗,黑道枭霸,总归一句话,皆是邪魔外道之辈,进了三尊门,有—规矩,每人每年都需朝奉一次,东西不在多——在奇,许多人为了朝奉而身败名裂……”敖楚戈绝没想到三尊尚是坐地收赃的头子,他和桑小乔浆情莫逆,不幸他若和三尊扯上了关系,的确令人心痛——他苦笑道:“桑小乔和三尊有关——”黄三泰点头道:“何止有关,桑小乔是个孤儿,那一身功夫大部分传自三尊,他要杀你,一定是奉命行事,情非得已……”敖楚戈双目精光一寒,道:“但愿桑小乔能悬崖勒马,不要再和三尊为伍——”黄三泰想了想道:“三尊门下有三个人员可怕——”敖楚戈哦了一声道:“哪三个人——”黄三泰沉思道:“金锁子,银练子,铁箍于……”目光煞机一涌,敖楚戈大声道:“我就斗斗这所谓的高手!”
朗朗话声随风飘传出去,那坚定不移的口语,使黄三泰雄心陡发,随着哈哈大笑,冲霄的笑声,震得林叶簌簌而抖。
浓浓的云层,黑压压的在半空里翻卷着,密集层叠的云堆交战般的在一起,沉闷的空气里有种被压迫的感觉,隆隆雷声忽裂般震吼着,豆大般的雨点随着雷声倾泻而下,这阵密雷疾雨,和着狂风下个不停,风雨中,桑小乔站在雨地里任狂风袭体,任雷雨锤击,他望着漫漫的天空,自言自语地道:“我要清醒一下,让雷把我击死,让雨把我淹死,让风把我吹到遥远遥远的地方,永远脱离这个尘世,那样我不必再和敖楚戈动手,不要去杀害我的朋友,天哪,请你赐我智慧,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他的内心有若长矛和铁盾般在互相交战着,他不想和敖楚戈争死斗活,但三尊令出如山,他无法改变成命,也难以抗命,因为三尊所做所为,虽然极为不齿,毕竞三尊对他有恩,他不是个忘恩的人,可是他和好友动手,那无异是置“义”字于不顾,在“思”与“义”间,他简直不知该如何的取舍……。
“铮”地一声,一缕琴声在雨中传了过来,有若幽幽鬼域的森森凉风,他双目如电般随着琴声望去,大雨中,崔三姑鬼魅般缓缓行来,她全身湿透,雨水如浇花般沿着发丝流下来,在桑小乔面前停了下来。
桑小乔冷冷地道:“你来干什么?”
崔三姑道:“我来做你副手。”
愤怒地大叫一声,桑小乔道:“不必,杀敖楚戈是我个人的事,谁都不准帮忙,崔三姑,立刻离开这里,否则,我会对你不客气!”
崔三姑笑道:“别倔强了,三尊说敖楚戈不是普通人物,一身功夫连三尊都对他推祟备至,三尊怕你有所闪失,所以派我来当助手,当然,我知道你和敖楚戈的交情,决不会做你不愿他的事,我最多替你招呼着……”她一再的提出三尊,桑小乔顿时没有说话,良久,他抹了抹脸上的雨水,长长地吸了口气,道:“雨这么大,他不会经过这里了!”
崔三姑肯定地道:“不,他一定会来……”讶异地瞪了他一眼,桑小乔道:“你怎么知道?”崔三姑轻声道:“昨天我特地去告诉他,说你在这里等他,他不是一个失信的人,不管雨多大,他都会来!”
双目泛射着无尽的恨意,桑小乔怒道:“你多管闲事!”
崔三姑一怔,道:“这怎么能叫多管闲事,距离限定的日子还有两天,万一你在这两天中不设没找着他,岂不会误了事!”
桑小乔恨声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不用你操心,崔三姑,请你立刻走,否则,我会先杀了你!”
崔三姑昂声道:“我不走,我要亲眼看见姓敖的倒下去,他阻止我杀黄三泰,已经是件极大的错误,又毁了我的七弦琴,这个梁于结的太深了,桑小乔,我知道你已得到三尊的真传,一定会杀了他,这种难得一见的搏杀机会,我不会放过……”桑小乔火红了眼,怒声道:“既然你不走,我就先杀了你,你不但看不见我们的搏杀场面,连明天晨出的太阳,你也看不见了!”
神色瞬间一变,崔三姑的心弦随着一颤,桑小乔似是不给她有说话的机会,呛然声,长剑已撤出鞘外,一片耀眼的光华挥洒而落,吓得崔三姑连移六次身形,才避过对方的一剑,那凌厉的剑势,的确把她给吓楞了。
她颤声道:“桑小乔,三尊不会宽恕你。”
桑小乔移身而至,愤怒地道:“杀了你,三尊还会对我怎么样?”崔三姑突然叫道:“敖楚戈来了。”
滂沱的雨丝中,一个人穿着蓑衣,戴着斗笠,踏着那泥泞的路面,沙沙的走来,步履沉重,带起黄黄的水花,朝着雨里的桑小乔和崔三姑看了一眼,停住了身子。
崔三姑神色苍白,身上居然泛起了轻微的颤抖。
桑小乔这刻却显得十分平静,半睁着那双被雨水浸润的眼睛,冰冷的凝注在敖楚戈身上,两个人似乎谁都不愿意开口讲话,唯恐开口会破坏了这一刻微妙的气氛,崔三姑却紧张了,她觉得双方随时都有出手的可能,不自觉的挪移了一下自己的身子,朝后慢慢移退了几步。
终于,桑小乔耐不住这长久的沉寂,叹道:“你来了。”
敖楚戈很艰涩地道:“来了。”
桑小乔恨恨地道:“你为什么要来?”
敖楚戈淡淡地道:“我来应你的约、你不是约我么?”恨得几乎咬牙,桑小乔道:“你不该来。”
黯然的叹了口气,敖楚戈道:“是的,我是不该来,但我华竞来了。”
桑小乔痛苦地道:“那你再循原路走回去,像是没来过一样!”
崔三姑听得一楞,焦急的跺脚,道:“你……”怒叱一声,桑小乔道:“住嘴,没你的事。”
淡逸的有着几分轻松,敖楚戈摇摇头道:“老友,你知道,我办不到——”桑小乔大声道:“你办得到,只要你肯回头,从原路回去!”
嘴角一损,敖楚戈摇头道:“太难了,老友,那是不可能的事!”
他很世故地向这位年轻朋友投了一眼,那一眼隐含着太多的了解和同情,双方俱沉默的凝注在对方的身上,似乎想由双方的眸光里寻求那份曾获得而又几乎失去的友情,长久的沉凝却隐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