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不散眉弯-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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嗓子眼里:“皇上已经………”
白世非仿若未闻,倏然回首,直直望向惊疑不定的侍卫们团团护在中央的刘娥,她似已被他的失控震慑住,微微发白的面容终于略显惧色。
通红双眸中冲腾的沉怒能毁天灭地:“你便对付我不要紧,却万不该取她性命。”侧首看向白镜,便面容和语调,两皆无情至极:“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白镜眼睑一垂:“是。”
出来前邓达园便已交代过。
在皇宫中文德殿正门内,左掖墙角有几块没铺死的青砖,只要把它们掀开,便能看到砖石下铺着一层薄薄的油毡纸,纸中夹层埋着无数裹满硝粉的绳线线头,那些青砖全都掺了半拉子火药。
只要把油毡纸点燃,不需俄顷,文德殿便会炸得片瓦无存。
白世非俯首望向怀中人,如同从前般带泪笑了笑,哑声哽咽:“你放心,你若死了,我绝不独活。”尚坠全身一颤,攀在他颈上的手腕便用力了些,急欲将他勾下。
众人见此情景,再没有谁敢上前阻拦,只看着他抱着尚坠大踏步跨出门外,在对已聚集到一起剑拔弩张的黑衣剑士下格杀令之前,白世非终于听闻尚坠的微语,眼中泪水先是愕然而止,下一瞬便紧抱着她奔流得更凶。
便此时,廊道的拐角处走出一道气定神闲的身影。
原本严阵以待的侍卫们忙弃械跪迎,除白世非与无法置信的刘娥外,全场都伏了下去。
第十五章 此情至归臻
好不容易福宁殿的大火将近扑来,不料文德殿却突然在一声巨响中蹿起通天火光,此次火势较先前更凶猛十倍,已累极的宫人们近身扑救不得,唯只能做鸟兽散匆忙避了开去,便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大火延及崇德、长春、滋福、会庆、崇徽、天和、承明、延庆八殿,近三分之一的皇城陷于滔天火光之中。
明道元年八月的这场火整整烧了一宵,直把连绵八殿全部第为灰烬。
直至翌日晨早,百官上朝的时辰到了,皇宫宫门仍紧闭不开。
包括吕夷简在内早在夜里就已闻讯赶来,已守候多时的辅政大臣们一个个坐立不安,纷纷请求入内,没多会儿,赵祯终于从内殿出来,亲自登上拱宸门的门楼,城楼底下的追班百官听到门楼上内侍的唱喏,便还没亲眼见到赵祯本人,也已忙不迭跪倒。
唯独吕夷简仍直挺挺地站着,没有随众行拜礼。
内侍入禀,赵祯闻言觉得蹊跷,便派人出来问他,为何有此不臣之举。
吕夷简恭声谨应:“臣听闻昨夜宫中有变,恕臣斗胆,还请皇上出来让微臣等一瞻圣容。”
赵祯听了,微一敛眸,吕夷简如此态度,分明是向在场百官暗示此次宫中失火事件颇费猜疑,存心想惹群臣揣测浮想,是否太后已经动手对他这个皇上如何怎样。
在这个时候,来这么一着,倒也微妙至极。
按下心里的赞许,他起身掀开帘子。
吕夷简一见他在城楼上露面,忙将袍子一撩跪了下去。
赵祯想起昨夜的凶险,不禁心有余悸:“若不是有人带朕逃出火海,朕差点儿就再见不到众卿家了。”
楼下百官忙高呼吾皇万岁。
每年天高物燥时节,宫中失火时有发生,事后除了挑几个官员出来责罚后命人重新修葺,多数都是不了了之,原本福宁殿的这场火起得大小恰好,便合了刘娥心意,尽可在事发后推诿到宫人身上。
无奈白世非在大怒之下,趁她放火之机在一夜间把半个皇宫夷为平地,惊动了整个汴梁城,如此一来,不说赵祯龙颜大怒,便刘娥自己也不得不惺惺作态,诏令下去务必追查起火原因。
殿中丞滕宗谅成了首当其冲的被严查者。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也不知是否有人暗中授意,滕宗谅与秘书丞一同上疏力谏,认为宫中失火的原因表面上是宫制不严,未能尽力做到防患未然,但究其根本,却是因为太后垂帘所致,妇道人家干预军国大事,使得朝纲不整失其本,这才导致了天降大火。
这番言论引朝下议论纷纷,都认为此次火起无迹,怕是天意示警?确宜修德应变。
此后,催请刘娥还政之人越来越多,态度也越来越强硬。
赵祯顺利接管了殿前司,且封吕夷简为修葺大内使,派四路工匠给他役使,更委婉地逼刘娥交出二十万缗钱作为重修资费,又以各种借口把庆寿宫中的乘舆之物借去做担抬之用。
致使刘娥不但手中无半金,便足下亦寸步难行。
不管朝廷之上还是皇宫之中,刘娥都被逐步架空,渐渐便称病不再上朝,免遭难堪,这期间庆寿宫里的宫人也被撤换得七七八八,到九月末,传来她最后一支倚助的力量,分司西京的永兴军左卫大将军去世的消息,她的装病一下子便变成了真病。
赵祯马上一道诏下,不许人扰太后清净,实际则是把病中的她彻底软禁了起来。
这日,移御延福宫的赵祯下朝后对任飘然问道:
“世非在哪?”
“带了吕姑娘往杭州待产。”
赵祯皱眉:“从离宫翌日便出门至今,他是不是不想回来了?”
任飘然躬身虚应,不再做声。
他便明白个中因由,奈何唯独就是不能对赵祯明言。
赵祯瞥他一眼:“他不会是以为,朕也会对他来飞鸟尽良弓藏的那一套吧?” 任飘然忙应:“这自然不是,汴梁冬天极阴冷,比不得杭州气候宜人,待产至为合适,皇上实不必多虑,便想深了,他大致也只是因为受了那场惊吓,不愿吕姑娘再留在汴梁,怕还会令她再涉险罢。”
赵祯冷哼:“这倒稀奇了,他都敢瞒着朕在宫中暗埋火药,这世上还有他白世非会怕的事么?”真个是胆大包天,肆意妄为。
任飘然赔笑:“他那么做也是为了皇上着想,太后一拖再拖,始终谨慎不肯动作,这样皇上也不好率先动手不是?”倘若被史官记载入册,难免会被后人诟病其为君失德,“世非原是想寻个适当的机会在宫中制造一场火灾罢了。”便以此嫁祸刘娥,让天下以为她要加害于赵祯,如此一来,赵祯纵有任何逼宫之举,也是师出有名。
只没想到,白世非竟歪打正着堪破了刘娥的心思,她还真想通过一场人为的火灾诛杀赵祯于无形。
赵祯笑笑,算是默许了任飘然为白世非的辩解,转口问道:“那小丫头却是如何避过一劫的?”颇有些好奇。
任飘然感叹:“奥妙便在太后从前赏给世非的玉笛之中。”
圣仙丹便为夏闲娉用了一粒,却还余有一粒,之所以说万事必有因,万事亦必有果,刘娥要杀之人,最后却因她曾经无心的赏赐而得以保住性命,冥冥之中,果有天道。
此时在遥远的杭州,微风吹拂着西湖上的亭台重檐,岸边拱桥清流,秋雪芦花,远云下水映山色,渔舟唱晚,不远处湖面上一艘画舫,便在这派让人心旷神怡的美景中随波荡漾。
装饰华贵的船舱里头,白世非懒拥佳人半卧于榻,不时拣一粒甘甜可口的净壳脆菱喂入她厌食的小嘴中:“你随晏迎眉归宁时,怎么会想把笛子带上?”
“师父曾叮嘱过我不要让玉笛离身,再则那阵子我刚好在习问天还情曲,不知不觉便养成了笛不离手的习惯。”
“你又怎知前面那盏茶里便没毒,后面那盏却下了?”
“我其实不知。”只是因为经历过夏闲娉被害一事,面对刘娥时她自然多了一分心思,自入宫起便时刻小心,一直滴水不沾,片果不食,“后面那盏茶上来,不但太后开了金口要我喝,那宦人无意之中称我为吕姑娘,也让我起了戒心。”
白世非赞许地以鼻尖蹭蹭她的脸颊,幸而聪颖的她没把那丹丸浪费在了前一盏茶当中:“你从一开始倒地便是装的?”
“嗯,那时宫门紧闭,我若不装中毒,太后一来不定就会放过我,二来恐怕她也不会掉以轻心,没那么容易就让你进来。”为了装得像样些,她还不惜咬破舌尖,让血丝沿唇而下。
白世非抱紧她,低低道:“只把我也吓得没命。”
听闻她附在耳边说“我没事,我们快离开这儿”的那一瞬,他还以为是自己悲痛过度而产生的幻觉。
尚坠以额头贴着他的额头:“你知道么,当我坐在轿中跟着那宦人进宫时,心里一直不断地在后悔着,后悔从前与你置气,后悔不曾好好对你,后悔那天没与你多说几句话儿,后悔没早些与你。。。。。燕好,那样我们的孩儿便可以早生出来,不至于为我所害。。。。。”
白世非动情地连连亲吻她的颈子。
她越说越低:“那时我便暗暗与自个儿许誓,倘若上天能够让我活着出来,从此后,这一生一世,绝不会再有任何人任何事能使我与你再有半些儿不开心。”
“我也是,每月每日,每刻每时,我便只要永远与你在一起。”
第十五章 微凉秋雨深
冬去春来,眨眼便是明道二年,病情加重的刘娥已起不来床。
某个午后,从太后垂帘之后便大门不出的荆王赵元俨进宫面圣,告知赵祯,刘娥并非他生身母亲,至此怨愤交织的赵祯终于明白,为何白世非始终要远离京城,在外独安一隅不问世事,不管他如何催请总婉拒不肯归来。
向当初抚养自己长大的杨太妃私下求证后,赵祯命人为李氏开棺,发现果以皇后服安葬,可见当时众人皆知李氏的身份,唯独为人子的他被蒙在鼓里,一时大悲大恸。
当即下旨把曾亲附刘娥的众大臣全部罢黜,便吕夷简也罢了相宰之职,若不是念及他当初曾使尽浑身解数,得使李氏以皇后礼入葬,怕是便不止罢相那般简单了。
也因此,吕夷简甚为佩服白世非的卓越远见,若不是当其时他上门提点,吩咐自己如此这般,只怕此刻自己已锒铛入狱。
这之后,赵祯把薛奎和降任河中府通判的范履霜都召了回来。
是年三月,刘娥病逝,死前已几乎无法开口说话,却还数次提及殓葬的冠服,始终死心不息想穿皇帝衮冕,后来她病逝,在薛奎的谏说下,赵祯最终还是以皇后服将她殓葬。
又过了几月,赵祯的心情终于慢慢平复下来。
他差急脚递往杭州送去手书。
内里只得三句话:
“朕可是绝情义之人?朕若不是,你白世非可是?”
白世非看罢不由得苦笑,当下收拾行囊,辞别庄锋璿与晏迎眉,带同妻儿返回汴梁。
只是一路游山玩水,回到东京已是七月底。
八月,吕夷简复相。
是月白府喜事连连,先是晚弄与邓达园结为连理,尔后晚玉也被放出府,嫁予丁善名为妻,便晚晴也传出与人私下订了终身,只大家不知是谁。
这年深秋,尚坠带着孩子出现在梁门外州西瓦子对面的相宅。
身为人母之后,前尘往事,日渐淡去。
她与白世非的良缘,终成了勾栏里传世的佳话。
时人有诗云:
当时恨火摧心,挥缰跃雪,泪阑惊飞鹊。
疏影香寒积冷,暗山行云,听悲风吟月。
愁与尘事别约,何堪忆小,回首画楼孤鸿灭。
珊阑光景犹在,尘途世外,教花容迷悦。
素心缘何悄结,袖底日深,明若相思挈。
却怨栖凤衔羽,环芳拥蕊,情深莫敢问宫阙。
鸳鸯鸥鹭同池,争如不见,一意蒲磐绝。
使君难为情苦,邀下帘钩,壶中独荡跌。
忘了除非醉罢,凄凉花间,任局残杯倒剑缺。
芙蕖似解伤心,并蒂齐枝,亭外私语窃。
眉弯终吹不散,问天还来,拂净多情裂。
何人教唤莺归,幽影昔时,归去微凉秋雨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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