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不散眉弯-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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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世非起身,赵元欢与张绿澜之事还是由他出面解决比较稳当,若让赵元欢亲去造访,只怕会被大怒下的张士逊扫地出门,并从此与女儿断绝来往,出了书房,对邓达园道:“你寻个空儿,让小坠搬到第一楼。”
此时疏月庭里,晏迎眉已如期出府去了无心庵,尚坠和晚晴两人得闲来,坐地厅堂里边纳着针线活儿边闲聊絮叨。
不知不觉,到了哺时初,两人突闻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坠子!晚晴!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小丫头急步冲进门来,却是平日与晚玉素为交好的晚风,一看两人都在厅里,就像是终于见到了主心骨似的,冲过来便扯尚坠,人急得已差点要哭出来,“快!晚玉出事了!”
两人吓了一跳,顾不得细问,脚下已先跟着她往外走了。
“晚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晚晴着急问道。
“才刚我和晚玉在偏厅里当完值下来,走到书房附近时她手上的木佛珠子断了线,有几颗在地上弹起来落到了廊柱外头的园子里,她便下去捡,结果发现草丛中有一团东西金光闪闪,拣起一看却是个金丝香囊,不知为何被人踩扁了扔在那儿。”
尚坠忍不住皱眉,但凡作仆婢的在主人家里最怕捡到贵重东西,没有比这更容易惹祸上身的了:“她当时没把东西拿去交给哪位管家吗?”万一府中传出什么盗窃事件,那可是十张嘴也说不清。
“她便是想交上去才捅了篓子!”
“到底怎么回事?”晚晴不住催促。
“大管家回了乡,二管家又去了潘楼街巡视铺子,她便想把那金丝囊拿去交给商管家,谁知道就在商管家屋外与二夫人碰个正着,浣珠阁那几名丫头一看晚玉手中的香囊当即便叫了起来,揪着她就骂她是贼,这不事情闹大了嘛!”
“公子人呢?你怎么不去找他?”晚晴埋怨道。
“我便找了!可是小厮说他出府去了三夫人家里。”
“二夫人和晚玉她们而今在哪??尚坠蹙眉问道,这些日子她始终小心谨慎,使得夏闲娉苦无机会,今儿好不容易逮到与自己交好的晚玉做替死鬼,只怕不肯善罢甘休。
“我过来时昭缇正叫人押了晚玉去偏厅,说是要让二夫人亲自发落。“
“要不要叫人去张府告知公子一声?“晚晴担心道,浣珠阁那两位不是一般难缠,而眼下府里能说话的人都不在,只余下一位及可能是与夏闲娉站在一边的三管家,恐怕晚玉会凶多吉少。
尚坠冷静道:“不必了,倘若公子有要紧事与张大人磋商,此时打搅他未必合适。“快步行进间脑筋儿急转,简明扼要地吩咐,“晚风你去告诉晚弄,让她赶紧出府把二管家找回来,晚晴你去武院——”那地儿太远,一来一回不知折腾多久,“你还是去第一楼,就说我的意思,让那几位护院的大哥全都到偏厅来。”
“站晚风去。”晚晴断然拒绝,“公子、大夫人和管家都不在府中,我便陪在你身边。”哪怕晚玉会挨上板子,暂时也还死不了,但若坠子有什么差池,她便万死也难辞其咎。
尚坠想了想,也就同意了,那晚风赶紧跑去寻晚弄。
两人到达偏厅时,只见里头晚玉嘤泣着跪倒在地,夏闲娉端坐在屏风前正中的交椅里冷眼瞧着,昭珑站在她身后,而在她跟前昭缇正扬高手掌,眼看就要往晚玉脸上抽去:Qī。shū。ωǎng。“我让你这JIAN蹄子还不说实话!”
“住手!”尚坠淡声一喝。
昭缇被惊得缩了缩手,抬头一看是她,黑瞳里两道清冷目光正盯着自己举高的手腕,隐隐有种不可违逆的威仪,心里又更怯了怯,这一巴掌便再抽不下去。
尚坠的眸光转而望向跪倒在地的晚玉身上,她脸上红肿一片,显然已吃过苦头,充满泪水的哀伤眼里满是无助和祈求。
她定睛看了晚玉一会儿。
那双坚润的黑瞳中仿佛有种安定的力量在让人镇静下来,又似在隐隐承诺她一定会为她主持公道,满心恐慌的时针玉终于惊魂稍定了些。
便在此时,商雪娥也闻声而来,看见跪在地上的晚玉,脸上不由得露出厌弃之色,转瞬看到尚坠也在此间,便敛了敛面容。
夏闲娉笑了笑:“商管家来得正好,我便想请教你,一个不三不四的丫头在主母跟前大呼小叫,这可有犯下府中哪条规矩?”
商雪娥迟疑了一下,恭声应道:“回二夫人,由于府中从来没有丫头在主母跟前大呼小叫,故而并无明确定下相干规矩。”才刚她在门外也听见了尚坠叫住手,只是昭缇的遭罪为前车之鉴,她虽然曾经从夏闲娉那里得过些好处,但事关厉害,也不能平白就这么被利用了。
没想到商雪娥如此圆滑,夏闲娉心里暗恼,却发作不得。
晚晴见站在昭缇身边的几位家仆全都面生得很,而以往惯在偏厅当值的仆人们却一个不见,心里暗觉蹊跷,便附唇在尚坠耳边轻提了句。
尚坠眼底掠过一抹微光,看样子夏昭二人自进府以来,银子攻势也并非全无着落,至少培训了几名此刻持杖助威的帮手。
夏闲娉又干笑两声,语气冷了年来:“我便再问商管家一句,那丫头偷盗主人财物者,按白府家规,又当如何处置?”
商雪娥这下异常配合,便答得飞快:“府中仆婢盗窃不得财者,杖三十;得财十贯以下,杖五十。得财十贯以上乃是得重罪,当移交官府处置。”
“我这金丝香囊少说也值十贯,把人移交官府嘛我嫌麻烦,传出去也影响白府声誉,莫如折杖五十,来人,给我打!”
尚坠缓声插进话来:“便移交官府问罪,也讲一个人证物证,却不知二夫人如何就肯定了,你那金丝香囊是晚玉盗窃而得?”
“奴婢真的没有偷二夫人的东西!晚风当时看到了,奴婢是在草丛里捡到那个香囊,看它式样贵重,也不知是被谁遗落了,本想赶紧拿去交给三管家。”晚玉朝商雪娥亟亟解释,说着又怯声哭了出来。
商雪娥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只看也不看她。
这下尚坠明白了,料是晚玉原想拿那捡到的金丝香囊去讨好商雪娥,不料夏闲娉也正好去了商雪娥的屋子里探视……真是何苦来哉。
夏闲娉睥睨着晚玉:“此乃我端午节赠予公子的礼物,我便不信公子那般幼稚,竟把它踩扁了丢进草丛当中,不打你便没句老实话是不是?”
“既是如此,等公子回来问个清楚,不就真相大白了吗?二夫人又何必急在一时。”尚坠依旧平声静气。
夏闲娉含寒带怨的目光向她蔑视过去。'
“贵贱有等,长幼有差,本夫人乃堂堂兵部尚书之女,同时亦是白家以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回来,我坐这厅堂之上,便是管我这个夫人位子的分内之事,何时轮得到你来多嘴?”
商雪娥看这情形,赶忙道:“老身还有事要办,就不滋扰二夫人了。”既然事不关己,又两边都不好得罪,还是抽身为妙,只要她人不在此间,不管发生什么事,白世非也怪不到她头上不是?
夏闲娉冷眼瞥了瞥商雪娥的背影,这死活养不熟的老妖婆趁早滚了也好,少了她在这里碍手碍脚,反倒便宜自己行事。
第十四章 品格
一花杀百尽
却说商雪娥去后,偏厅里尚坠再度开口。
“二夫人尊为主母之一,当得有权管家辖事,倘若这香囊真是被人盗了,那盗主不但没把二夫人放在眼里,甚还殃及他人,若二夫人能把这等恶行彻查清楚,端是好事一桩,只不过如此匆匆忙忙,不问缘由便妄下定论,却怕会不会放过了那坏人,反而冤枉了好人。”
夏闲娉被她拿话堵住,张了张嘴,怒得一拍桌子!
“我不管公子把个JIAN民的货色看得如珠如宝还是当鸡当狗,便怎样也改变不了JIAN户一辈子就只能是JIAN户的事实!你个JIAN人有何资格在我跟前指手画脚!再不闭嘴信不信我便连你也打了!”
尚坠仍旧不温不火,她平时惯于垂眉低首,总安静低调不愿惹人注意,而今被逼无奈与夏闲娉起下面冲突,却也淡然不惧,一双黑眸绝伦如焕,波光明亮,清澈见底。
“奴婢也自知没资格在二夫人跟前说三道四,只是天下万事总大不过一个理字,便那公堂之上,便那朝廷之中,就算是身为万民之主的当今皇上要将某位大臣问斩,想必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只安一个欲加之罪,而定然肝是兼听明断,以理服人,二夫人你说是吗?”
若说是,则相当于承认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又猜独断专行,若说不是,又岂非被她绕进话语里,犯下口谤皇上的罪名?夏闲娉气急败坏,再忍不住从椅子里霍然站起,指着尚坠破口大骂。
“别以为有白世非护着你便如此嚣张!我夏闲娉乃太后指婚,有如是丹书铁券,今日便拼个你死我活,将个把丫头杖毙于此,那白世非又能奈我何!左右与我把这两个JIAN人一同往死里打!”
那几个大约是低等仆人,纵然对府中诸事有所耳闻,但因离主子甚远而知之不祥,且又不曾识得尚坠庐山真面,看她只是个丫头,以为最多中过是个通房,焉能与白府二夫相提并论,又加上早收了昭缇的银子,便想在夏闲娉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一个个如狼似虎地挽起袖子就要抓人。
晚玉脑袋轰的一声,吓得七魂失了六魄,想也不想便抱扯住其中一人的大腿,哭着急叫:“坠子你别管我了!你快走啊!坠子——”还没喊完,已被那人反手一掌打倒在地,嘴角渗出血来。
晚晴看情势混乱,虽然也惊恐不已,却赶紧张开双臂挡在尚坠面前,壮起胆子慌声喝道:“你们谁敢过来!都不想活了是吧?!”
反观站在她身后的尚坠,便似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清灵幽瞳的亮光落在晚玉染血的下巴,片刻后回到夏闲娉神色怨毒的脸上,眸底终于淡淡地浮入一抹不耐寒波。
美奂容颜却笑了笑,对全场视若无睹,只朝晚晴缓声吩咐:“我便站得累了,你去给我拿把椅子。”应声回首的晚晴迟疑了一下,尚坠嗓音倏沉,一声令下,“去。”
晚晴再不敢拖延,撒腿便往桌边奔去。
少了晚晴的阻拦,两名恶仆转瞬便欺至尚坠面前,趼掌刚要扯上她的手臂,忽闻一声闲逸轻笑:“我只是个丫头,你们这么拉扯我不要紧,可是别说我没提醒你们,我腹中那位却是白府纯正的血脉,公子三代单传,这点香火他重不重视,你们要不要当心一点,可自个掂量清楚了”
漫不经心的语气仿佛只是在闲话家常,然而出口的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声,让闻者惊悚,那两名男仆的手臂霎时便停在半空。
夏闲娉脸容大变。
那边晚晴已把椅子端来,小心地扶尚坠坐下,而她这当堂一坐,便成了与夏闲娉分庭抗礼之势。
晚晴转身一手一个奋力把两名男仆推得踉跄后退,恃势泼骂:“连大夫人也不敢支使坠子做事,你们二夫人又算什么东西!一个个蠢不可及,在她跟前喊打喊杀,都活腻了不成?!”手一横,直指始终缩躲在夏闲娉身后的昭缇,“便这个JIAN蹄子!日前只是摸了摸坠子的脸,就被公子责令挨了二十棍,差点儿连命都没了,你们随便去寻人下人问问有没有这回事!”
屋子里一道道迟疑不定的目光全向昭缇射来,她瑟瑟地缩了缩脑袋,嗫嚅着看看尚坠,又看看夏闲娉,不敢发出一声。
那几名牛高马大的男仆虽然都是粗人,但出来讨生活也有了年头,不至于笨得连一点儿眉头眼端都瞧不出来,看昭缇那样子,便多少明白了晚晴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当下无不变色。
便在此时,晚风带着第一楼里的护院赶了过来。
夏闲娉一看这情形,急怒攻心,反手啪啪两声赏了昭缇两个耳光,一腔火气无处发泄,对着已哭叫求饶的昭缇脸上又狠扇了多下,直把自己的手掌都抽痛了才止下手来。
昭缇哭倒在地,两侧脸颊已高肿了半边。
尚坠皱眉,不忍再看,只向晚晴示意让她去把晚玉扶起。
夏闲娉抄起案上茶杯砰声摔碎在地,她鬓发凌乱,眼神恶狠,始终是出身大户,发作起来自有一股霸道乖戾的气势,这便把晚晴吓得不敢再挪步,厅中众人也都垂首躬身,未敢稍有举动。
“我亲眼看见那金丝香囊就在这死丫头手中,我说是她偷的,便是她偷的!”纵使引进对付尚坠不得,但若连晚玉也治不了,她以后在这府中还有何颜面,“昭珑!你便上去打死她,我倒看谁敢拦你!”
“是。”昭珑怯惧地偷看了眼凄哭的昭缇,不敢违逆,走过去揪起晚玉的衣领就是一耳光。
晚晴和晚风虽然心里发急,可晚玉毕竟不是尚坠,白世非把尚坠当做心肝宝贝,人人碰不得,所以大家有恃无恐,但换了是晚玉或府中别个婢女,夏闲娉这般铁了心要对付,便平日公子对她也是客客气气,他会不会为了个下人而让这位二夫人面目无光,可就难说了。
故而两人心下虽然大为愤慨,却也只敢怒不敢敢言,夏闲娉明显一副谁开口帮腔下一个便轮到谁的模样,摆明了就是要杀鸡给尚坠看,以及儆诫他们这群猴子。
眼看着晚玉又挨了一下,尚坠十分无奈,那夏闲娉自己喜欢把事情做绝也就罢了,而今却逼得她也非把事情做绝不可,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嫁给丁善名去过清平岁月,也不用待在这富贵府中与数不清的人倾轧斗恶。
轻叹口气,她缓声清语。
“按本朝刑统律制,奴婢有罪其主不请官司而杀者杖一百,无罪而杀者徒二年,倘若晚玉不幸今日死在府中,她家人定报官鸣冤,却不知届时会是二夫人受杖一百,还是极可能由昭珑你代罪被徒二年?”
昭珑闻声一惧,下手果然迟疑起来,便拿眼望向夏闲娉。
“愣什么愣!继续打!”夏闲娉尖喝。
尚坠眉心一蹙,略含暗恼,密睫往下眨了眨,轻笑起来。
“那金丝香囊不是时针玉偷的,端午那日在书房里,二夫人离开之后公子便把它送给了我,我嫌它无趣,故而转手送给了晚玉,不知这个解释二夫人听得进,听不进?”便不信这手冲断还劫杀不死这局棋。
夏闲娉既惊又怒:“你少在这里信口雌黄,蛊惑人心!”
“那我便问二夫人,你可曾在人前见公子佩过这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