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绚烂的云霞-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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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大悟连忙摇手:“我不要、我不要,开玩笑的哟,什么份子?我还以为是山货哩。”,知青和旁人笑得浑身乱颤,农民兄弟却气得脸色发青……
(未完待续)
二十八、残酷生活
9
三十四、
几天后,慰问团回到了公司。
牛黄将一大背筐猪肉板油山货交给老妈,老妈高兴得一塌糊涂,一个晚上都在忙着将其炒了热花椒和着盐晾挂。老爸呢,兀自燃着牛黄带回的烟卷品尝,靠在沙发上外行地指点着老妈,结果召来老妈一顿好骂。牛三照例不在家,谁也不愿提起这个孽子,只当没这他一样。晚饭后,牛黄将另一迭板油猪肉和山货拎给周三。周三没说感谢也没惊奇就收下,周伯拎在手中喜气洋洋:“哎,牛黄呀,真是周三的哥儿们呀,这么远还带回来,辛苦你啦。”,牛黄笑笑:“看周伯说到哪里去啦?我和周三谁跟谁呀?”,“是呀,老房的孩子都长大啦,一个个各奔前程啦,就留下我们这些老头子老太婆啦。”周伯叹道:“往日的热闹没啦,现在,一到晚间我就感到空得慌,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啦,世道变啦,变得越来越让人看不懂啦!”
大家好一阵感叹。
周伯指指陈家:“知道吗?陈三如今不得了啦。”,“为什么?”,“陈三现在技术可好啦,红花厂内外,凡是什么机床、发动机和自行车什么的坏了找他,一准弄好,成了修理行道中的一把手啦。”,周三不屑的呶呶嘴巴:“再好也只是一个修理工吧?”,“修理工咋?”周伯抢白儿子:“比你和老大强,周大好不容易进厂干上了保全工,又苦又累一个月四五十块;你呢?也不过如此,而人家陈三随便帮人修理点啥,就是几十块。算算,一个月下来有多少钱?”,牛黄也摇头说:“周伯,话不能这样讲,哪能仅凭钱来衡量一个人?”
“好好,我知道你俩一个鼻子出气。”周伯笑道:“钱多不是坏事,没钱要多难有多难。”
“周伯”,“哦,丫头呀,进来坐!”周伯热情的招呼着未来的媳妇。二丫头和姐姐手拉手进来,无话找话的闲聊一阵。牛黄知道她是来看周三,便笑着说:“我们没担搁你们吧?”周三瞪瞪他:“你坐嘛,又乱嚼舌。”,大丫头像是刚生了孩子,显得丰腴许多,她朝着牛黄笑:“牛黄,还没对上像呀?一个人吃了全家不饿。”,二丫头瞟他一眼:“人家倒是有心计哟,姐,你还没男朋友时,人家就有了女朋友啦,还替他担心?”,“青梅竹马哩。”周三笑起来:“哪像我们?”,“我们怎么啦?”二丫头瞪周三一眼:“你去找个青梅竹马嘛,去啥!”,周三搔搔自个儿脑袋:“嘿,嘿嘿,开玩笑嘛。我再去找,你怎么办?”,“热办凉办切了办炖着办煮着办都行!”二丫头嗔怪地嘟起了嘴唇:“瞧我不拎断你那可怜的狗腿。”
大伙不禁发出愉快的笑声。丫头姐妹回去后,牛黄呐呐问:“上次严打……”,周伯神情凝重的指指自己嘴巴,轻声道:“黄家都当不知道这事儿,邻里们谁也没讲没问。唉,其实,他们可能不知道吗?人死如灯灭,死了就算啦,就当没生这个儿子一样。你俩也不要重提,记住了?”,二人点点头。“对啦牛黄,你也老大不小啦,蓉容还要多久才能回来?”牛黄望望周伯,道:“现在恢复了高考,蓉容已报考市师院,可能快了吧。”,“前天,你妈还在问我哩。”,“问什么?”,“问你耍朋友没有?”,牛黄皱皱眉:老爸老妈就是这样,有话不和自己说,倒是喜欢饶着圈子满世界打听……他无奈的摇摇头。
二人聊了些路上的见闻,周三有些担心地问:“你以前讲过,你曾有一次和刘海见过面?”,牛黄点点头,周三忧郁的看着老同学,吞吞吐吐的:“我得让你知道,听小肖说,公安局来找过你。”,“找我做什么?”,周三摊开双手:“……”,牛黄忽然有些心慌,像有什么预感似的,心狂跳起来。“你没什么吧?”周三担心地瞅瞅他。“没有什么。”牛黄装得若无其事的。
牛黄就此一夜无眠。
果然,他第二天刚到公司行政办,小肖还来不及对他说什么,就被姚书记叫了去。党支部办公室,姚书记、赵主席、黄标正襟而坐,明亮的阳光里,更突出的是室内还有二个全副武装的公安人员。见牛黄进来,便一齐盯住他。牛黄哪见过这阵势?稍稍慌乱便坐在进门的位置上,望着姚书记。从姚书记和公安人员的寻问中,牛黄知道了被开除出公司的刘海,组织了一个反革命组织,叫嚷着要打倒共产党,在中国实行多党制执政云云……反革命组织被侦破后,公安人员在其驻地搜索到一张名单,上面有牛黄的名字,名字下还画着粗粗的红线。
牛黄急得一下站起来,可任随他怎样解释,还是无济于事。最后,姚书记宣布:暂停牛黄公司行政办副主任职务,配合公司保卫科把问题交待清楚后,再行处理。二个月后,党支部的处理决定下来:经查,牛黄虽没参加反革命组织,却故意隐匿与现行反革命分子刘海的紧切关系,不主动积极向组织上交待,是该同志阶级立场不稳,放松思想学习的具体表现。鉴于此,撤销牛黄原公司行政办副主任职务,安排到公司下属一工区劳动,继续反思云云。
接到公司的处理通知后,牛黄一万个想不通,不吃不喝的把自己关在宿舍里整三天。
第三天傍晚,有人扭开门冲了进来,抱着牛黄就哭。被饥饿、干渴和焦虑折腾得几近昏眩的牛黄费力睁开眼睛,瞧见是小肖。同样显得憔悴的小肖将牛黄的头紧紧贴在自己胸口,鸣咽道:“牛黄,你真害人呀,你真傻呀,何苦要走这条路哇?你还年轻呀,生命只有一次哟,干嘛要折磨自己呀?”,青年牛黄第一次被年轻姑娘这样紧紧的抱着,甚至连蓉容都没有这样抱过他。一股芳菲的女性体香传入他鼻翼,牛黄完全醒了。他不好意思的想挣脱出来,可小肖没发现他已醒,反倒抱得更紧,那泪水越发汹涌澎湃:“下去劳动就劳动呗,表现好一样可以再上来哟,你怎么这样傻哟!你还只有26岁哦……”,一时,哭得牛黄心酸酸的,真好像自个儿已驾鹤西去,浑身一颤栗便忍不住呻吟一声,小肖松开了他。
“醒啦,牛黄醒啦,快、快端水来。”门外人影晃荡,周三,黄标跨了进来。
周三眼红红的,对牛黄强笑道:“我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老伙伴!”,小肖扭过头揩去眼泪,问黄标:“水呢?”,“这儿。”对小肖抱着牛黄哭诉而悻悻然的黄标,将一杯温开水递给牛黄:“干什么嘛?牛副主任,问题总有一天会查清楚的,我们要经得住考验呀。”,“去去去,在哪儿学的这一套官腔?都像你这样说话,还不把一头蛮牛气死?真是。”小肖将他往后一拉:“去端点吃的,要温热清淡的,不要大鱼大肉。”,黄标咧咧嘴,屁颠颠下楼去了。
一工区在市郊双石桥,是离公司最边远的一个工区。
工区头儿年主任不冷不热的接待了拎着网兜背着被卷的牛黄,尽管昨天三工区周主任还给自己打了电话,要他多关心自己这位倒霉的老同学。行政办的小肖和保卫科黄标也打来了电话,也拜托自己多照料。唉,怎样照料?咱这是基层,一切跟工作挂钩。这不是跟自己出难题吗?年主任注视着自己以前的顶头上司,淡然道:“牛黄,即来之,则安之。好歹你学过砖工,能单独上岗;平常就自个儿跟着师傅们上工罢,基层的情况你也了解,心放宽一些就好办。这儿别的没啥啥,就是离市区远着点,安静!”,
说实话,年主任并不欢迎牛黄。
这些年,公司的人一有什么错,就放到一工区来。来人罪名动辄就是路线问题,阶级斗争或政治思想,弄得这儿的工人们不敢也不愿与他们接近。久而久之,连不谙政治的砖工水泥工和木工师傅们都恼怒不已了:怎么着,咱们一工区成了劳改农场啦?啥乌龟王八蛋都往这儿塞?也太欺侮人了吧?更让人头疼的是:这些人总归是要回去的,落难时在咱这儿,嗅咱对他的好坏都由他自个儿道,一旦官复原职,说咱好的则罢,说咱不好的岂不要挟权为难?并且,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没有标准!总之,里外不是人。就像前年回去的那个基建科明科长,凭良心论,一工区的老少爷们都知道他,那一次在支援外区工地的拆房倒塌事件中是冤枉的,并没给他冷脸冷语而是知热知冷知趣。可他一回到公司重新坐在基建办那张太师椅上,怎么说来着:“在一工区劳动的日子太殘酷了,尝尽了世态炎凉……”,听听?这是人话么?
牛黄分到一间单人宿舍,说真实点,是工区原藏在楼阁间的仅7个平方米的小库房
牛黄将腾空了的小房一打扫,几盆水一抹,四壁报纸一糊,安上一盏灯;再将自己带来的书籍往缺了一条腿的桌子一堆,嗬,明亮的灯光下,小屋居然像模像样的啦。牛黄很高兴:二十几年了,终于有了一方自己的小天地,下班后,往小屋里一钻,拿起书本,一切都烟散云淡了。还有,上次与周三谈到再去参加高考,现在也有时间准备了。这才叫福兮祸所倚,禍兮福所倚哇!这样想着,牛黄不觉愉悦起来,拎开门,到楼阁外的空坝接水。
所谓空坝,不过是约一平方米众邻共用的洗漱处,不大的石块池泛着绿苔。顶上的房檩瓦故意露出了一半,阳光和雨水就从空处顺泄而下,抚慰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楼梯左面是一溜供五家人用的煤灶,现在正是煮饭时节,众邻里正在灶上忙活。个子瘦小老老的赵妈,迎着牛黄笑笑:“才来的?”,牛黄点点头。“锅里有热水。”见牛黄扭开水龙头接冷水,赵妈忙道:“来,小伙,我给你舀。”,牛黄把脸盆递过去:“谢谢啦。”,“谢什么?都是邻里,以后有什么需要说一声。来,小伙,这是李婆婆,这是陈大爷,这是王妈,都是几十年的老邻里啦,不是外人,不要客气,大家相互帮衬。”,婆婆爷爷们边忙边笑着点头,算是回答。
接着,牛黄坐下来给蓉容写信,告诉她自己的变故和新的通信地址。
新的生活开始了。
好在牛黄有做砖工的底子,每天拎着砖刀和抹灰板,跟着师傅们到工地上工。几个月下来,师傅和牛黄彼此都熟悉了,话便渐渐多了起来。双石桥是真正的农村,虽然从这儿坐几站公共汽车就可到热闹的市区,但城市的风似乎并没吹到这儿。师傅们告诉牛黄:“这双石桥自唐朝开镇以来,一直是本市通向云贵川的官道,不信?你瞧这长条片儿铺路的青石。”,可不,大青石平整光滑,被岁月的脚步磨砺得原是深敛在石心的青云纹,一览无遗的露出了幽古之美;两旁,是夹簇而建的房屋,并以楠木穿斗平房居多;向左,一潺潺清溪顺坡而下,缓汇成一汪青潭,清澈见底,水波不兴。潭上便是二座弯曲的小石桥,地名由此而得;向右呢,青石路则蜿蜒二千米而出古镇,外面,汽笛声声,人声鼎沸,是四通八达的大转盘……
蓉容的回信早到了,她告诉牛黄:人生自古多磨难,谁个英雄不丈夫?大不必感叹失落,只要心在,就会圆梦。蓉容说:现在不时兴推荐读大学了,自己这次报考失败,主要是上阵有些慌张,审错了题;现正静下心认真复习,勤苦学习,明年继续再来。随信付有一首宋人诗“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还被暮云遮!”,通篇语言没有浮句,却充满浓浓的思念和亲情。哦,我的蓉容!我的至爱……蓉容与小肖大不一样,却比小肖更令牛黄刻骨够铭心。虽然想起小肖抱着自己哭泣的情景,牛黄至今仍激动万分。
当晚,牛黄灯下铺开稿纸给蓉容回信,一番思忖后,他挥笔写下了平生第一首诗作
《吻》
我不愿举手
拂去你身边的宁静
斑斑斓斓的星汉里
有一座汉白玉石纪念碑
这样的时刻
铸成一个永远的心跳
如若你愿意
我将永是一块
承受波浪之爱的礁石
让生命挽着时光
就这样默默的走吧
默默的走吧
你说记忆
才是爱情永不背叛的伴侣
我相信着
有如天空相信海洋
当一阵子风和竹林的絮语
越过陡峭的山坡
又悄悄奔向我
在另一个世界
我重新年轻
重新拥抱你
在你耳边悄悄说
你看
窗外兰花正绿
牛黄将习作和信一同装进信封,第二天一早寄出。好在古镇功能齐全,街上有书店、邮局、饭馆,甚至还有一家经常客满的客栈。
白天工作,晚上呢,周三不来时,牛黄便关了门早早上床,亮着灯,躲藏在被窝里背煨着屋外煤灶的余热,捧起一本本书读个天昏地黑。如饥似渴的阅读,许多困惑的问题茅塞顿开,一个崭新的世界在牛黄面前铺展;长此以往,便陆续结识了几个志同道合,喜欢阅读朋友。同年龄的青年在一起,个性盎然互不相让,电光火石之间,思辨求索蔚然成风,常常是争得个个面红耳赤,听得屋外的大妈大爷担心不已,第二天便问牛黄:“昨晚你们几个年轻人没打起来?”,“哪能呢?”,“争吧,年轻时脾气是急切点”赵妈释然道:“上点年纪就好。”
这年冬天,多年不见的大雪居然光顾了本市。
先是微薄的雪花从天悠悠而降,引起人们的阵阵欢呼。慢慢的,那雪花铺了一层又一层。傍晚时分,雪花竟变成了鹅毛大雪,一时,天空密密麻麻,大雪飞扬,天很快便黑了下来。独自一人的牛黄煨在床上读朋友们相互秘密传阅的禁书《第二次握手》,想着外面大雪纷飞路人缩颈的情景,幸福的笑了。当他沉浸于书中最后苏冠兰与琼姐重逢时欢乐激动的情景,忽闻得一阵浓烈的焦糊味。小屋外的煤灶上,邻居们爱在冬季用竹烘笼煨烤衣物被盖……牛黄掀被而起。果然,赵妈的煤灶上,大竹烘筐青烟袅袅,几条棉衣棉被正吱吱作响。未等牛黄赶拢,红光一闪早有火光腾起,接着噼噼啪啪一响,火光冲天而起。
牛黄急切大叫:“失火啦,失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