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宫闱总重重-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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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这么小的人儿,竟也学了人家‘金屋藏娇’的段子来!”老太后被孙儿的话逗得哈哈大笑。
李如攥着翡翠簪的手越收越紧,终于,‘啪’的一声,簪子断成了两截,参差的断面因用力过猛,直直地扎进肉里去,顿时鲜血涔涔而涌,顺着残败的簪身,从掌心留到手腕,又急转而下,沿着小臂往肘底流去,在肘根处印到了锦衣上,江宁织造新贡上来的敷染印花的江绸缎面,虽然是夹衣,但终究一点一点地渗了出来,最后凝成了点点殷红,废了一件金贵到极致的衣服。
此时已届黄昏十分,一抹残阳如血,半片天空被余晖映得通红,那样的颜色,纵使是用了最上等的胭脂,再均匀细致地抹,也是抹不出来的。
金屋藏娇,太后一时高兴说的这句话,本意是想撮合她的姻缘,可惜,她老人家怎么忘了,陈阿娇的下场了,是那么凄凉的。在馆陶长公主失势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被天子所弃了!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长门宫的春天,真的很深,很深……
李如呆呆地凝视着那断成两截的簪子,整个人背着夕阳而立,手上依旧在淌血,通身皆浸浴在血色残阳里,可怕地发怵。
心字成灰
……………………………………
和泰十六年的春上,沉寂已久的白澈终于再度辉煌,几乎是在众望所归之下,御笔明诏,接下了丞相之职。
相位空悬已久,大家都明白皇帝属意白澈,况且如今朝上,论资历威望与办事手段,白澈确实当仁不让!所以,这一回,大家也早明白那位子迟早是白澈的,倒也省的觊觎了,朝会时颁下旨意来,只都山呼万岁而已。
萧彻自亲政之日起,便把西戎之祸深深地镌刻在心里。他素来自比汉武,一心效其平匈奴之志。安阳的牺牲并没有换来多少年的太平,近几年,更是越加猖狂,频频骚扰边境百姓,烧杀抢掠,其行令人发指!他曾暗下发誓,有生之年必要平了他!
他之所以立白澈为相,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为此!内阁宰辅通常都是那些有资历的老朽腐儒,一提用兵,一个个皆摇头晃脑地跟他老生常谈,什么‘不战而屈人之兵’,‘穷兵黩武乃君王寡德’,‘化干戈为玉帛’等等,总之就是不可不可不可!他算是受够了!真应了文鸿绪当初说的,他一提动武,老头子们就反对。每当这时,他倒还真有点想念文鸿绪,虽说他们君臣很多时候政见相左,但在这一件上,却是出奇的一致,要是他现在还在,倒能帮上些忙。
萧彻借着这次白澈上台的机会,稍稍改组了内阁,换了几个顽固不化的出去,提拔了几个稍微开明的进来,以便今后得到更多的支持力量。
为了对西戎一战,他早就在无形之中筹划开了。
和泰十二年的时候,黄河决堤泛滥,他趁着整治河工,开挖了许多大渠,一方面用于疏导,另一方面,将全国的水系网一点点贯通,以便到时可以水路陆路同时从各地调运粮草。
早年时,几场天灾使得百姓不堪赋税之重,后来萧彻大权得掌,便立刻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废除了原先的田亩制度,使得国库岁入逐年增加。
思齐初回京师时,白澈曾几度单独召见,与其密议。思齐多年在西北前线,与西戎数十次交兵,对其了解之深入,非安于国都的一班朝臣可比。
“陛下所言,当真?!”乍听皇帝亲口说出踏平西戎,文思齐一个激动,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按理,臣属与君王对话的时候,都要低头,视线只能限定在身前一尺见方之内,像他此刻这般直面君王,是大不敬之罪,等同意图谋刺。
萧彻是看着他长大的,素来看重他,自小便跟他亲厚,自是不计较这些,只挑眉笑着:“可知君无戏言!”
“臣有罪!”思齐忙伏地一拜,脸上微红。
萧彻径自走到龙案前,抽出一轴卷轴,边摊开来边道:“别跪着了,你过来看看这个!”
思齐恭敬地应了声‘是!’,走到萧彻身边,微躬着身子,看向图轴。
“这是……!”思齐猛地一愣,这舆图所绘,乃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了,一时激动难掩,道:“陛下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个你不用管,只需好好看看这图,够不够详尽!”萧彻道。
思齐点头称‘遵旨’,便仔细地看起来了。须臾之后,拱手为礼,道:“微臣斗胆,敢问陛下是想以此图作为战时的导图吗?”
“可是不妥?”萧彻点了点头,问道。
思齐轻摇了下头:“此图虽已十分详尽,但若作为战时导图,还需再加以完善!陛下请看,”思齐在图上一指,对萧彻道:“这里,从支那耶乌再往西走,仅标注了一个水源,就是古塞那思河,但是,微臣曾率帐下追击西戎散兵到过那里,塞那思河早已改道了,在河床遗址往下挖,也只挖到了不能喝的盐碱水,所以那一带根本没有可饮之水!”
萧彻眼里闪着炽焰,重重一拍思齐的肩,道:“叫你回来,果真是对的!”
这下思齐倒是不好意思起来,搔了搔头,道:“陛下不怪臣当年桀骜不驯就好。”
萧彻哈哈大笑之后,一脸庄重地盯着思齐,道:“没有你这强驴子,谁来给朕当这踏平西戎的先锋!”
思齐嗵地一声直直跪倒,眼眶都险些红了,向萧彻道:“臣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从此后,萧彻便常常与几个近臣在一起商讨出兵之事,文思齐在原先萧彻所得之舆图上,又做了许多详细标注,何处有草料,何处有流沙,何处有水源,什么季节会吹什么风,等等等等,连西戎的一些民俗也都列了个折子呈上来。
白澈也是在西北呆过的人,他特别针对西戎骑兵提出了建议。萧彻听后,也连连点头,道:“朕也想过这些,所以,大宛国进贡的那批汗血马朕自己都没舍得骑,一直在上驷院做配种之用,精选了我国各地的良驹,现在配出的马匹,皆是千里驹啊!朕想着,两年之内,我朝将拥有一支五万人的骑兵!”
思齐当场激动地无以复加,重重地一顿首,字字顿挫:“给臣两万精锐骑兵,臣定一路杀进王庭去!”
君臣几个,每每议论,都热血澎湃。
和泰十七年的时候,民丰物富,朝纲乾正,万事俱备。三月里,萧彻以边境不安为由,往西北增派了三万驻兵,却不交给俞伯常节制,所以老臣们都议论纷纷,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他要想开战吧,那也不该只派三万人,而且之后几个月都没了动作,这一来,他们倒是想进言劝谏都没有道理了。
那三万人,其实都是新训练的骑兵,萧彻把他们一直放在马平营里,由文思齐亲自训练。马平是文鸿绪临走时举荐的人,所以萧彻一直十分器重,如今大战在即,他听了思齐的建议,把这三万人先放到那里去实地演习,免得这些关内子弟不习惯当地的环境,到了紧要时候出了差池。
康宁殿
“皇后呢?”萧彻近来一直都很忙,几日没有来康宁殿了,一进殿门,就见院子里摆着好多的箱笼,一群奴婢跪了一地,却不见沁雅的身影。
“前日如妃娘娘来给主子请安,说御苑的芍药开得好,要摆宴做东,请各宫的娘娘们都去热闹热闹,今日晌午来请了主子过去了。不过,馨姑姑刚刚传话回来,叫预备下解暑汤,说主子就回来了。”掌事女官上前来恭敬地垂手答道。
萧彻本想走了,听她这么一回,旋了脚步,又进去了。
还是刚刚那名女官上前来奉茶,刚要福身退下,萧彻叫住了问道:“院子里那些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这些都是冬季衣裳,毛皮衾袄,趁着大伏天太阳烈拿出来都晒透了,才好收起来等明年用,不然都叫虫子给蛀了!”
“原是这样!”萧彻点了下头,挥手叫她退下了。闲坐无聊,见还摆着一箱没有打开,便走了过去。
本只闲闲一瞥,但见上面落着锁,倒是来了兴趣,蹲下身来,仔细一瞧,锁原是虚挂着的,并没有锁上,于是动手取了下来打开一瞧,不是别的,正是他赐给她的那件紫貂裘。
这还是藩国进贡来的,选的是紫貂右掌拇指第一节指关节处寸许长的一块,最是绒密绵软。要做成这样一件大裘,少不得需数千只紫貂才行!更遑论这件貂裘工艺精湛,数千块毛皮拼合,居然几乎看不到针脚痕迹,真真的价值连城的宝物!
萧彻素来最爱紫貂裘,所以那藩国投其所好,废了不知多少人力无力,贡上了这么一件大裘。他得此时,亦是甚为高兴,但却没舍得穿,而给了沁雅。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当然不会把这番心思告诉给人,故而里面的折曲,自然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萧彻随手拿了那紫貂裘起来,‘啪’一声,一包东西从中落了下来。
萧彻俯身拾起来一看,是一方绢帕包着什么,打开一看,是一包小石子,形态颜色各异,煞是好看。
他正把玩着,忽地眼角瞥见那绢帕上墨迹点点,展开来一看,惊得难以置信,呆在当场无法动弹。
极普通的丝绢,几近半透明,淡淡的墨迹,工工整整地写着一手小令:
昏鸦尽,
小立恨因谁?
急雪乍翻香阁絮,
轻风吹到胆瓶梅,
心字已成灰。
那个笔迹,日日看到,他最信任的股肱之臣,端格高迥的字体,他曾当众赞叹其笔力之深。萧彻只觉得那一瞬天旋地转,生平第一次,头脑一片空白……
注:
梦江南·纳兰性德
昏鸦尽,小立恨因谁?
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
山雨欲来
……………………………………
“这是怎么回事?”沁雅赴宴回来,见满院子都晒满了箱笼,奇怪地回头看着宁馨。
“奴婢也不知道!”宁馨也是一脸不知。
“那是谁的主意?”沁雅随手叫起一个跪在身边的宫女,问道。
“回主子话,是阮娘吩咐奴婢们将箱笼挪出来晒的,说是您吩咐下的。”
沁雅一听,心中莫名一股不祥之感,今日李如在宴间,言行颇有几处另她不解,现在又发生这样的事,遂道:“传阮娘来!”说完便迤逦入内去。
沁雅一路从大日头下走来,出了一身薄汗,这下猛地进了殿阁,顿觉凉爽宜人,才稍稍解了心中突生的焦躁之感,就看到了满地的狼藉。
只见那件紫貂锦裘旁边,七零八落地散着小石子,沁雅才想叱问奴婢,宁馨突然惊叫一声,猛地一个箭步冲上前捡起一块来。
“主子!这是……”宁馨的声音惊惶恐惧,是这么多年以来沁雅所从未听见过的,仿佛是见了可怕至极的事物,才发出的这般接近凄厉的尖叫。
沁雅还没来得及看宁馨的表情,在看清其手里所捧之物时,如遭雷击,双腿一软,就要倒下好在她手快,忙扶在了身边梁柱上,稍稍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子。
“有谁来过?”沁雅的声音微带颤抖,她分明已经猜到了所发生何事,可心中仍还存了一丝希冀,就像一个溺水将死之人,水已淹过头顶,脚下却没半点支撑,却还存着侥幸,死死挣扎,胡乱地抓扯着什么,纵使是水草河泥,也权当作是可以救命之物,奋力地抓扯,至死方休!
“回主子话,皇上来过,才走了不久,半盏茶的功夫都不到。”
“这是汝石,又称梅花玉。”他淡淡的温和的微笑着,走到她身边,指着她手中的石头道:“这棕色树枝状的细脉与五颜六色的杏仁体巧妙的联系于一体,酷似腊梅,故而称为梅花玉。”
她经他指点,低头细细看,果真似落英缤纷,斑驳自然,深沉含蓄。
“还有这一方,是菊花石,名叫‘龙飞凤舞’”他又拿起一块石头指点给她看。
“这是‘翠岩春晓’,这是‘江山万里’,这是……”
沁雅低垂着眼睑,从地上四散的石子上一一扫过去,心一分一分的往下沉。
“主子!主子!不好了!”方才领了沁雅之命去传阮娘的宫女惊慌失措地叫嚷着扑跪到沁雅跟前,哭道:“阮娘在房里自缢了!”
沁雅忽觉眼前一黑,却不敢在人前失态,强自撑着不让自己倒下,顺了顺呼吸,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和无异:“好好的怎么就这般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吗?”
“没有啊,今天晌午还好好的呢!皇上来的时候,阮娘还给皇上奉茶来着!”宫女思索了片刻答道。
“她跟皇上说了什么?”
“奴婢不知,当时皇上说人多热气大,叫奴婢们都退下,所以御前奉茶时,只有阮娘一人。”
“知道了,下去吧!”
“主子,您看……”沁雅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宁馨就捧起那方落在地上的绢帕,展开到她面前。“以前明明是白的,怎么现在上面会有字?!!”
沁雅只瞥了一眼,只觉霎时间天昏地暗,浑身一软,就这么瘫倒在了地上。
昏鸦尽,
小立恨因谁?
急雪乍翻香阁絮,
轻风吹到胆瓶梅,
心字已成灰。
这个笔迹,她纵使想认不出也难!萧彻日日都看他的奏折,又岂会认不得这个笔迹?!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这包东西咱们明明落在了府里没有带上京,怎么会在这里?!不会的!不会……!”宁馨记得极为清楚,那年她随沁雅一起动身上京,沁雅的私房东西,大件都是冯嬷嬷整理,小件的都是她收着,后来快到京城了,沁雅忽然想找这石头出来看,她才想起落在府里没带出来。为这事,她自责苦恼了好久,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最后反倒是沁雅劝她:“没带也好,帮我做了了断!”
这一段,她记忆犹新。本该在姑苏的东西,突然出现在了这儿,而且还恰好让皇帝见了,而且还在原本空白的帕子上题了这么几个字,这说明什么?!宁馨也跪坐在地上,不敢在往下想。
“不!主子!咱们不能就这样,您快去找皇上说!是有人害您!”宁馨蓦地一凛,跪爬着挪到沁雅身边,不断地摇她。
“嗬!如此巧妙的计策,连这东西都被拿到了这里,她们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沁雅无力地摇着头:“现在,无论说什么,皇上也听不进去的。”
“主子!今儿个是第十天了!”锦儿悄步走到正在凉榻上阖目假寐的李如身边,跪下来低声在她耳边道。
自那日以后,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