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宫闱总重重-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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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慢,”眼见着上来两个太监要拖了刚刚的小太监下去,沁雅上前求情道:“还请皇上饶过他吧,他是真的没看到臣妾的。”
“主子……!”宁馨情急之下拉了拉沁雅斗篷的袖子,想要阻止却为时已晚。她几乎想当场晕过去了,这世上哪还有比她更傻的人,为了个奴才,当众驳皇上的面子。
“……”萧彻闻言,抬起头来,侧着脸看她。脸色已不似刚在的高兴。雁群已经远得完全望不见了,整个揽月台上,所有人都屏息敛气,静静等着皇帝的反应。
沁雅半屈着膝,萧彻就这么安静地望着她,仿佛这台上此时就他们两人。
“拿去,交代御膳房,今日晚膳,它就是主菜了!”萧彻突然转身,将落雁扔给了张全,随意地说道。
“是,奴才这就去吩咐。”张全对着宁馨使了个眼色,带着一帮奴才迅速退了下去。他本是东宫大太监,正六品,随着新君继位,自然得道升天,成了正五品的内宫大总管。他是伺候了萧彻二十年的人,就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也没有他精。
“怎么?一直屈膝低头,无颜面君吗?”萧彻转身一撩袍,惬意地坐了下来。天边的云彩,染着夕阳的余晖,色彩鲜艳地散着,映得他的侧脸也有些橙色。
“谢皇上!”沁雅又蹲了一个万福,起身站在原地。
“谢朕什么?是谢朕让你平身?还是谢朕没有驳你的面子?”萧彻看她站得离自己那么远,冷冷地哼道。
“臣妾有罪,扫了皇上打猎的兴致!”沁雅双手扶膝,屈身道。
“哼!你的罪,还少吗?”萧彻双手抱胸,斜倚在栏杆上,转过头去远眺宫闱。
沁雅没有答话,低眉顺目,专心地盯着脚下。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宫禁之内已开始掌灯了。两人都不看对方,任高台上的风吹的各自衣袂翻飞。
“你不在皇后宫呆着,到这里来做什么?”萧彻反感她的沉默,似乎自己有多么让她厌恶,连说话都没心思。
“秋日高爽,臣妾无事,便来登台望望景致。”沁雅一如既往,语气平淡无波,垂首答话。
萧彻蓦地站起身来,两步上前紧紧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头扳起来:“朕命令你,以后,见着朕,不准再低着头!”
沁雅惊慌失措地望着他的眼睛,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忘记了回答。
“听见没有!”萧彻捏着她下巴的手又加重了半分力道,他的手劲把握地极好,让她感觉到疼痛,却又不至于弄伤。
“臣妾听见了。”沁雅心中委屈,鼻头略感酸楚,却硬是强忍着不让眼里泛泪光,倔强地直着身子,不肯示半分弱。
萧彻松了手上的劲道,却不放开,手指轻轻地婆娑她的下巴,脸凑下来,对着她的耳朵道:“怕吗?”
“什么?”沁雅的身子不自主地一颤。
“下个月开始,后宫,可就热闹了,你,不怕吗?”萧彻语含笑音,又贴近了几分,鼻梁几乎已经贴在了沁雅的脖子上。
沁雅觉得脸烫得像火烧一样,幸好借着夜色看不清楚。她情急之下本能地想挣扎。可萧彻丝毫不让她如意,双手霸道地圈在她的腰间,让她动弹不得。
“为何你不求朕!”萧彻双手抓着她的手臂,把她定在自己面前:“如果,你肯低头,如果,你开口求朕,说不定,朕会对你好一点!”
萧彻的声音本就醇厚,此时又刻意压着,低低沉沉地挠着人的心,挠的人心里酥酥痒痒,却永远也抓不着。
沁雅仍偏过头,不肯看他,咬着唇,不言不语。
萧彻平生最恨她这样子无声的抗议,似乎是因他受了天大的委屈。本来,许久不见她,心中一直隐隐惦记,可这几分惦记,全被心中升起的无名火烧得灰飞烟灭。
他突然一松手,恨恨地甩袖欲走。刚出几步,突然停住,负手冷笑着望着她道:“既然你愿做闻雁孤客,那朕就成全你!日日去对着空庭,自抚孤松盘桓去吧!让你清净个够!”
‘咚咚咚’地一串脚蹬木梯声,萧彻人已不见了,沁雅还愣愣地立在原地,脑子昏昏沉沉地。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俯视九城之中,万家灯火,星星点点地均匀散落着,万分温馨的景象。遍览宫禁内外,有哪一盏灯,是为她而点?又有哪一盏可以为她指明前路……
她一直就那么孤身站着,似要化作一尊雕塑,直到地老天荒。
宁馨一转过楼梯口便看到她那样寥落的身影,倚着危栏站着,晚来风急,吹得斗篷飘摇在空中。诡谬的夜色里,她就像是下一瞬就要从那跳下去。
“主子!”她疾步走过去,从身侧一把搂住了她,拖着她后退了两步。“您这是做什么!”虽然进宫有了些日子,宁馨处事已极有长进了,但此时却完全慌了手脚,顿时一股酸楚涌上心头。
“你来啦。”沁雅伸手搂着她的肩,对她微微一笑。这是她从小安慰宁馨的方式,让她明白自己很好,不用担心。
“晚了,咱们回去吧。”宁馨回以一笑,搀着她,柔声说道。
“好!”沁雅点头应着,缓缓地走到方才落雁的位置,那血已完全干涸了。夜色里看着,淋淋漓漓一片沉暗的颜色,叫人从心底觉得可怕。
“许是我害了它,方才还想着它能……”沁雅双目紧紧盯着地上的血渍,低声自言自语道:“到底是半分念想也不让留……想来那千枫山的霜林也红遍了。”
“主子说什么?”宁馨没听清楚,低头问道。
“没什么,走吧,走吧……”
注:
《秋风引》【唐】刘禹锡
何处秋风至?萧萧送雁群。朝来入庭树,孤客最先闻。
抚孤松而盘桓——陶渊明《归去来兮辞》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选自元代著名杂剧作家王实甫的代表作《西厢记》的第四本第三折《长亭送别》。其宫调名为《正宫》,曲牌名为《端正好》
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李清照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谁惜残蕊
……………………………………
和泰元年的冬天,柳李二人终于被迎进了宫。
十二月的京城,尤其寒冷。册封的那日,下着大雪,纷纷扬扬,幕天席地,到处都是一片白。
沁雅与萧彻并肩站在正泰殿前弥式高台的最高一级汉白玉石阶上,俯视下方。若是晴天,这个角度可以一直望到外司马门,而今日雪太大,满目苍白,茫茫四处皆不见。
那日,他也是站在这个地方,看着她进来的吧。沁雅目光望着正前方,虽然,这大礼服甚为厚重,可是华丽有余,保暖不足,都是绫罗绸缎的单层,连棉絮都只有一点。主要是为的皇后看起来不能过于臃肿了,所以啊,看着是好看,穿着,可是遭了大罪了。
萧彻亦是如她一样,正目平视着前方。他想起那日,自己就站在现在所站的位置,看着她一直从外司马门进来。他当时心中冷笑,一个贪慕荣华的女子,他会让她知道,皇宫不是她心中所想的那样,即使,她是皇后。后宫的女人只有一个宿命,永无回头。三个月后的今天,她与他并肩站在这里,等待册封后妃。
萧彻转头,装作不经意地瞟了她一眼,恰见她冷的瑟缩了一下。本来已下了决心一定要让她低头,可此时,不知怎的,未经思考,就脱口而出:“怎么还没来,派人去看看!”
言毕,又看了她一眼。心到底还是软了。虽然,那天在揽月台上发了那么大脾气,这一个多月来也没去看她一次,但在那心里很深很深的角落,永远对她不忍心。那一个黄昏,他拂袖而去,临了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暝色高楼,她那样倚栏而立,那情景从眼神一直刺进了他心底。
“她平时都去哪些地方?”他立即旋身而去,不敢再多看一眼。边走着,边压低了声音问张全。
“除了去慈寿宫请安和每晚黄昏到这里站一个时辰,皇后娘娘未曾踏出过康宁殿半步。”张全躬身答道。
萧彻蓦然顿住了。他又转头回望高台,围栏边已不见了那个身影。
这一个多月来,他总想着,只要她肯来找他,来向他低头,他会对她好的。即使,她的父亲仍是他的眼中钉。可是,他每天都在等她,可是,大婚三月,她从未踏进过宇清殿。他有时,真是痛恨她的固执!跟她的父亲一样,顽固不化!
“请皇上和娘娘再耐心等等,今日大雪,城里道路积雪太厚,可能耽搁在路上了。”礼官匆匆从底下跑上来说道。
萧彻光顾着自己思索,先是一愣,随即醒悟过来,他以为自己是心急二妃还不来?!萧彻猛得看向她,一对上她的眼睛他就知道她必定也是那么认为了!
萧彻略恼地一甩袖挥退了礼官,低着嗓音对张全道:“天气严寒,站在这雪里是好受的吗!去叫那帮奴才手脚利索点!”
张全是站在萧彻近身的,其他太监宫女都只能远远站着,所以,他这话分明是说给沁雅听的。他这可不是向她澄清什么,萧彻心中死不承认,他这是在为自己少受些冷,她怎么想,他才不管……
当朝的后宫制度是沿袭汉唐,一后四妃,九嫔,逐级往下。自古帝王自周代开始,古者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汉唐以来,更是广纳宫人。后宫佳丽三千,能够独享椒房专宠的,后世之人总是褒乏贬广。
自古帝王,可多情,可无情,就是不可专情。
正月里,天气虽还很冷,但是,已经不再日日阴沉,去岁的雪也化的差不多了。
午后的太阳极暖,沁雅让小宫女在自己的小花园里摆了暖椅,歪着看几株稀疏的白梅。本来,在决定太子大婚时,皇室为了表示对这个媳妇的重视,特别修缮了东宫,并且,因为沁雅自幼长于姑苏,还专门请了江南的能工巧匠在东宫的西面修了一座江南风格的小园林。后来因一系列变故,沁雅由太子妃直接成了皇后,正巧花园是修在东宫与皇后宫之间,内府就决定把二者之间的三道宫墙打破,这样,原来的园林就圈到了康宁殿的东侧。
已有了春天的痕迹的太阳,照的人昏昏欲睡。阵阵馥郁芬芳随着犹带寒意的风时时掠着人脸,冰冰凉凉的,把刚刚唤起来的瞌睡虫又统统赶跑了。
沁雅悠闲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嘴角溢着满足的微笑。自从柳梦溪进宫后,赵嬷嬷就去伺候她了。没了一个整日盯着她的人,实在是轻松了不少。整颗心都不再那么沉了。每天在这园子里的时候,她恍惚间似又回到了年少时在家中的日子。自由自在,灿烂地如这一树白梅。
沁雅撑着椅背站起,拿着剪刀正准备剪几枝好梅回去插瓶。突然,宁馨急急忙忙跑过来,喘着气道:“主子!不好了!小少爷在内书房与人打起来了!”
‘卡擦’一声,一枝梅花颓然地落在了地上。沁雅怔怔地看了眼地上,心中突然预感不祥。
“主子!”宁馨大叫一声,抓过她的手,仔细地检视:“没伤着吧?啊?”
“没有。”沁雅轻轻推开她,立即放了剪刀,急急往寝宫走。
“主子要去见皇上吗?”冯嬷嬷早已准备好了衣裳,站在一边问道。
宁馨眼明手快地为她更衣,动作干练,与两年前完全判若两人。
“小顺子还说了什么吗?”沁雅看着镜中的自己,力持镇定。
“没有了,只说了一句就急急忙忙跑回去了。”宁馨有条不紊地为她更衣完毕。
“这时只怕是已经闹到皇上那里了。主子还先镇定下来那个主意才好!”冯嬷嬷拉住沁雅的手臂道。
“先去书房看看吧。”沁雅转身直往门口而去。刚出殿口,还没来得及上肩舆,就看见安阳公主和文思齐两人往这边走来。
“主子!是少爷!”沁雅自从听到文思齐与柳梦溪的侄儿打架的事,脑子里一直昏昏沉沉的,她以为自己眼花了,听得宁馨一喊,如当头棒喝,立即清醒了过来。
“思齐!”文思齐已走到了她近前,沁雅见他额头上破了个口子,安阳正拿着手帕给他堵着,可是血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流,身前和肩上点点片片都是血渍,有的已经干涸了,暗沉沉的一团,还有的才刚刚落上去,鲜红地刺目。沁雅一见,立即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心紧紧纠作了一团。
文思齐狠狠地握着拳头,低着头就是不肯说话。
“主子,先进去再说。”冯嬷嬷一把搀着文思齐,对沁雅道。
沁雅点点头,众人鱼贯而入。
“到底怎么回事?”沁雅坐定了,看着弟弟问道。
文思齐依旧沉默。
安阳的眼睛哭的又红又肿,大概从内书房扶着他出来一路哭过来的。
“公主,你来说。”沁雅转过来看着安阳。其实,她是很喜欢安阳的。虽然初进宫的时候,这小妮子对她敌视,但后来,因为文思齐总往这里跑,她也常常跟来,慢慢地,跟她越走越近了。可以说,现在后宫中,就属这小公主待她之心最好了。
“哬!……”安阳哭的很厉害,蹲在文思齐身边,一直保持这一路来的动作,用手帕捂着他的伤口,连宫女想要来接过去让她歇歇,都被她挥退了。
“本来,今天大家都好好的,可是,中间休息的时候,柳愈突然拿出一个阴文篆刻的碧玉扳指来炫耀,说,是他在去年陪驾围猎时,皇兄上给他的。”安阳缓了缓气,语音平静多了,不再那么哽咽了。沁雅拈帕给她擦了擦眼泪。
“我知道,那是上月柳妃缠着皇兄给他讨的,才不是什么赏的,所以,就当着大家的面说了出来。”
“他气坏了,可又不敢回嘴,就说……,就说……”安阳说道这里,又抽泣起来。
“不准说!”文思齐突然抬起头对安阳吼道。
安阳被他一吼,倔脾气上来了,拿袖子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道:“我偏要说!”
“柳愈说,文家的日子也快到头了!皇后进宫以来,中宫就等于冷宫!等他姑姑生了太子,他第一个就要收拾文家!”
“你……!”文思齐气极,打掉了安阳为他捂伤口的手。
刚刚才停了的血立即又从伤口中涌出,方才已经结痂的地方也被生生扯落,重新开始冒血。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