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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部分

青瑶夫人-第49部分

小说: 青瑶夫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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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来不及了。

郑军只是短暂的慌乱,又卷土重来,且挟排山倒海之势。我们来不及全体突围,连带离火营与青瑶军,都被逼入山谷中。

江文略遥望郑军军容,倒抽了一口冷气,自言自语道:“不对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熊熊的火把下,一人在数千人的拱扈下徐徐拉辔而出。有喊话的士兵大声道:“郑王右相赵之初,请青瑶夫人说话!”

我与江文略对望一眼,楚泰急道:“大嫂不能去!赵之初十分奸诈,弟兄们吃够了他的苦头。”

“可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我轻声道,“只要能支撑到大将军………”

楚泰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杜凤若是来了,我楚泰自己砍下自己的头!”

“楚统领!请注意上下尊卑!”我厉声喝道。

我从未以这样严厉的语气说过话,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早早更是吓得将小脸埋在云绣怀中。

我知道,青瑶夫人以往给人留下的印象,柔韧有余、威肃不足,一直只是扮演着平衡各方力量的角色。与其说他们尊敬我,不如说他们尊敬的是豹子头为我和早早确立的地位。

可是,就因为如此,他们才会在背后各有谋算,从而一步步走到与狐狸对立的局面。如果我再不想办法将他们从危险的边缘拉回来,只怕等着洛王军的,将是可怕的内讧。

毕竟现在,以狐狸的力量,楚泰及老弟兄们,已经不是对手。

我更不愿意,看到他们真正成为对手。

我用凌厉的眼神徐徐扫过,楚泰等人纷纷低下头,我冷声道:“盾牌手列阵,弓箭手护后!”

飞卷的夜风下,我在盾牌手的护卫下驰出谷口,至五十步处,盾牌齐整架起,我于马上拱手,“沈青瑶久闻赵相大名,幸会幸会!”

我着意打量了他几眼。

这位陈和尚倚重的左膀右臂,面色稍显发黄,眼眶下方还有浓重的黑影,倒有点纵欲过度的样子,但他眼中偶尔闪过的精光,让人不得不心生警惕。

他哈哈一笑,眯着眼道:“赵某也是久闻夫人大名,今日一见,只恨没有早认识夫人,说不定赵某今日就不会站在这里,而能一瞻夫人的香闺了!”

郑军一阵哄笑,我身边的盾牌手骂了起来,我将右手一举,他们便寂肃无声。

“是啊,若是赵相能早点与我认识,我洛王府便不会发愁找不到一个会看家护院的门房了。”

盾牌手们哈哈大笑,有人还学起了狗叫。

赵之初也不动气,他捋了捋几绺长须,再盯着我看了一眼,淡淡道:“既是如此,赵某就与夫人下这一局。”说罢,他不再看我,拉马回营。

我也带着众人徐徐退回山谷。

“他只是想确定,大嫂是不是真的现身于此。”黎朔道。

“嗯,接下来的几天,咱们将会十分难熬。”江文略托着腮,面带沉思,道:“奇怪,他们兵力远远不止三万,陈和尚怎么放心将这么多兵力交给赵之初一人指挥?”

赵之初确认我确实带兵来援后,经过半夜的休整,向我们发起了潮水般猛烈的进攻。

郁郁葱葱的山谷,流溢着浓烈的血腥之气。我让云绣将早早远远带开,不让他看见这般血腥的场面。我将战事的指挥权交予黎朔,与江文略在一旁督战。

双方将士轮番上阵,这一战,竟杀到了黄昏才鸣金收兵。

残阳如血,我们疲倦得席地而坐,啃了些干粮,便各自抓紧时间休息。

已是第三天了,狐狸应该已经收到讯息,他是不是率着大军,正在星夜赶来的路上?我们还能支撑多久?

我靠着松树,望着繁星闪烁的苍穹,轻轻地叹了口气。

“在想什么?”江文略在我身边轻声问。

“想六叔。”我坦诚答。

他脸上明显掠过一抹苦涩,我莞尔一笑,将话说了个完完整整,“我在想六叔是不是会带兵赶来支援。”

苦涩瞬间化成了微笑,江文略凝望着我,轻声道:“他会来的,他不是不顾大局之人。”

我点头,“是,他会来的。”

我话音刚落,郑军军营中忽然鼓噪起来。

这鼓噪声极不寻常,我凝神听了一阵,似有数千人在大喊:“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我们一跃而起,迅速掩至谷口。只见郑军军营中,火光四起,战马嘶鸣,一片人仰马翻的景象。

“是不是陷阱?诱我们出击?”江文略疑道。

“不太象。”黎朔摇头。

再过一阵,马蹄声震得地面隐隐颤抖。江文略眼尖,指道:“那是谁?!”

火光下,一骑从郑军军营中急驰而出,马上似有两人,摇摇晃晃,后面数千人厉声呼喝着衔尾追来。

江文略看了看我,黎朔道:“看看再说。”

那两人一骑越驰越近,追兵纷纷拉弓上箭,如同驰向生之岸的孤舟,后方有数千地狱阎罗,即将射出修罗之箭。

此时,那一骑已距谷口不过百余步,终于有人射出第一箭。响箭擦着马鞍而过,坐在后面的人晃了一晃,忽然直起身,拉转马头。

她拉马抬头的一瞬间,我也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容,无比惊骇下失声叫道:“缨娘!”

烈烈火光下,她一袭普通士卒的打扮,鬓发散乱,但凌乱的头发遮不住她的眉眼,更遮不住她眼中的光芒。

正是被五叔拒婚后,留书告辞,再无音讯的缨娘!

燕红扑过来,也失声唤道:“缨娘!”

缨娘在马上回头望了望,她似是唤了声夫人,又转过头,沉默地面对着迅速逼上来的数千郑军。

郑军却在她十余步外皆拉住了马缰,我清楚地看到,缨娘将长剑架在她身前那人的脖子上,那人服饰似有点眼熟,却耷拉着脑袋,显然已昏迷了过去。

燕红与缨娘情同姐妹,急得直搓手,道:“夫人,怎么办?”又用央求的眼神去看黎朔。

黎朔摇头道:“她有人质在手,郑军才不敢射杀她,否则早死了几千遍。我们远了些,抢不过郑军的。”

燕红急得快哭了出来,我沉声道:“不管怎样,都得试一试,让所有人准备好,情势一发生变化,搏上一搏。”

这句话说完,我脑海中忽有一道闪电劈过,恍然大悟,急道:“姓赵的奸贼!她挟持的人质,一定是赵之初!原来他就是五叔的仇人!”

一听缨娘挟持的人质竟可能是对方的主帅,楚泰等人也扑了过来。

一阵寂肃后,郑军让向两边,一匹黑马缓缓驰出,马上之人身形魁梧,却戴着狰狞的铁制面具。

他盯着缨娘,声音缓而森寒,“放下他,饶你不死。”

我看不到缨娘的面容,只听得到她凄厉的笑声,“放下他?!哈哈,有种你们就射箭啊,看你们的相国大人,是不是会刀枪不入?!”

他们对答之时,黎朔将手一挥,离火营最精锐的将士悄悄伏身前行,出了谷口。可刚走出数步,郑军便有了查觉,一通箭雨射来,将士们被逼得退回谷口。

铁面人狞声一笑,缓缓举起了右手。

急厉的夜风将缨娘的黑发高高吹起,她忽然将马头用力一拨,同时一个侧身,竟落下马来。落地的一刹那,她手中长剑,狠狠地刺上战马的臀部!

战马一声惨嘶,纵蹄而奔,向谷口奔来。而缨娘也于骏马扬蹄的瞬间,仰倒在地,探出左手,揪住了马尾。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缨娘要的就是这点时间,战马已如闪电般奔出,距谷口又近了十余步,我本能地喝道:“上!”

几乎是在我喝出这一声的同时,铁面人的右手挥下,怒喝道:“射!”

箭雨如蝗,烟尘起,两军动!

摧裂山河般的杀气。

马上的赵之初,马后的缨娘,几乎同时中箭。缨娘更是喷出一蓬血雨,可她似还保持着最后的一丝力气,紧紧揪住马尾,任战马拖着她,向我们驰来!

燕红嘶声唤道:“缨………娘!”

黎朔一声劲喝,左手持着盾牌,竟自谷口大石上飞身而起。落地时他手中长矛在地上运力一搠,借力而起再向前纵。箭雨自他身边呼啸而过,燕红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我的手臂,我疼得险些叫出声。

我也是于这一战,才真正见识到了黎朔的武功,他一人一盾冲在最前面,那悍然无畏的气势,竟让对面的郑军一时忘了逼上。

就是这缓了一缓,战马终于奔过黎朔身侧,而离火营的精兵也火速跟上。

那铁面人迅速退入阵中,冷冷的一声,“撤!”

郑军顿时哗啦啦退了个干干净净。

凄厉的火光,照着缨娘惨白的脸,照着她满是血迹的衣裳。

我将她紧紧抱住,她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偏偏只能发出低低的“啊”声。

燕红痛哭失声,我心痛难当,抚上缨娘冰冷的面庞。她慢慢地似是有了些力气,断断续续道:“夫………人,现在,他………欠我的了。我、我有个妹妹,自幼失散,让他找到她,照顾好她,再、再来地府见………”

  名震天下(下)

看着她最后一缕不舍随瞳孔逐渐散开,我已是欲哭无泪。

犹记得将她派去服侍五叔前的那个晚上,我与她象亲姐妹一般抵足而眠,说了一晚上的话。

“夫人,我不信这世上真有如此情深义重的男人。”她听罢五叔的往事,沉默许久,说出了这句话。

她很少说起她的往事,但我隐约听说,她娘,就是被她爹始乱终弃的。

最终,却是她用自己的情深义重,来成全了他。

原来这世上,自古以来,情深义重的总是女人。

黎朔过来欲将燕红扶起,燕红伏在他肩头放声大哭。黎朔低声劝着,“你可是统领,青瑶军都在看着。”

楚泰却大步过来,喜形于色,“大嫂,真是赵之初!赵之初既死,对方没了主帅,肯定会军心大乱,咱们得抓住这个机会,出击吧!”

说罢,他便欲转身,我与江文略几乎是同时站起,叫道:“慢着!”

楚泰不解地望着我们,我与江文略互望一眼,微微点头,他轻声道:“只怕就是了。”

“应当是。”我也轻声道。

黎朔抬头,疑道:“真是?”

我缓缓道:“囤兵远非三万,敢下令射杀赵之初,主帅死后,虎狼之师进退如此有度,只有一个解释。他既真的在此,我们只能逼他现身,才能给大将军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我看了看缨娘,压下心头的痛楚,道:“燕红,拿我的盔甲来。”

熊熊火光中,我在数千人的护卫下徐徐而出。夜风将王旗吹得飒然而卷,我端坐马上,傲然望向郑军军营。

数十名青瑶军少女身着战甲,用清脆的声音高声呼话,“洛王军青瑶夫人,有请郑王说话!”

这一通喊,两军震动起来。不多时,郑军军营三通鼓响,麾黄旗,甲胄锵然,黑压压精兵护着先前那铁面人纵骑而出。

铁面人举手,数万人顿时鸦雀无声。

我欠身,微笑道:“沈青瑶今日得见郑王风采,幸会!”

铁面人沉默须臾,慢慢取下那狰狞的面具。这是一张奇丑无比的面容,马脸,下巴象刀铲一般向前突出,倒八字眉毛,细长的眼睛,还有满脸的麻子,一切与传言中的丝毫无差,他就是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纵横熹河以南的陈和尚。

他眼睛微眯着,却透出无比的精光。凝视我良久,他呵呵一笑,道:“世人皆道,卫家军中杜凤如九天凤凰,青瑶夫人不过就是那占了雀巢的鸠鸟,本王今日一见,方知传言皆不可信。”

他提着缰绳,从容拱手:“青瑶夫人,幸会!”

又笑道:“青瑶夫人,容本王说句实话,你们三家联合起来,也不是我郑国对手,不如你下嫁本王,咱两家并作一家。本王统一天下后,自会封你为正宫皇后。洛王嘛,本王也会将他当作亲生儿子一般看待,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我冷冷一笑,“王爷斩杀了我无数兄弟,刚才又射杀了我的义妹,此刻却向我提亲,王爷不觉得这太好笑吗?!”

陈和尚大笑,“既是如此,那只能说本王与夫人今生无缘。”他面色一寒,猛然大喝,“洛王军听着,谁能擒下洛王及青瑶夫人,向本王投诚,本王赏他城池三座、黄金万两!”

黄金万两?我唇角涌上讽刺的笑容,我一介秀才的女儿,这辈子的几次生死关头,竟都与万两黄金脱不了干系。

我于风中冷笑,“郑王,只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沈青瑶的夫君、兄弟、姐妹,都不是为了黄金而妄杀手足之人!”

我将手一举,身后谷口的旗杆上,赵之初的尸身被高高吊起,郑军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赵之初是陈和尚倚之为左膀右臂的人物,知晓其许多隐密,所以当他被缨娘挟持,陈和尚夺之不得,才会下令射杀。

追随他多年、位居宰相的人尚且落得如此下场,谁又敢保证自己以后不会遭到此种待遇?

陈和尚怒极反笑,“沈青瑶,本王不急,有的是时间和你慢慢玩。”

熹河以南这几年有一句俗语:宁无光明,莫惹和尚。说的便是窦光明与陈和尚。

士族出身、光明磊落的窦光明,最终死在了做过和尚乞丐、性狡如狐的陈和尚手上。

成王败寇,非常简单又非常残酷的道理。所有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也为这句话,使得天下为之变色,山河为之染血。

两军的鏖战,进入最激烈的阶段。

战事进入第五天,看着可吃的粮食越来越少,伤员因为缺医少药而辗转死去,看着尸骸越积越多,我沉默了许久,下令:全军后撤至望夫崖下。

那里,左边是万丈深渊,右边则是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那也是我们的最后一道防线。

若再败,所有人都将尸骨无存。

楚泰不甘放弃谷口,我轻声说了一句:若强守谷口,伤亡太大,我本是为救弟兄们而来,若都战死,又有何意义?望夫崖下易守难攻,伤亡必少很多。

楚泰反驳,谷口进可攻,退可守,望夫崖下一旦失守,再无活路。

两天。我望着天空,轻声说着,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我们再坚持两天,两天后,援兵就会到了。

两天后,援兵没有到。

三天后,援兵还是没有赶到。

能吃的东西都已经吃完了,援兵还是没有赶到。

楚泰的面色沉得象暴风雨前的天空,黎朔也开始动摇。这日黄昏,他二人同时过来,黎朔踌躇片刻,轻声道:“大嫂,等会我们率兵冲开一个缺口,您带着少当家,趁乱突围。”

我摇头,楚泰刚要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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